第97章
赵清仪沉默,头埋得更低了。
“是平西郡王?”孟氏猜到了。
赵清仪闭眼,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人世,太丢脸了,还丢到了母亲面前。
看她这样子,孟氏就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在她印象里,女儿一直是循规蹈矩,教养极好的贵女典范,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混账事?
说不难受是假的,孟氏昨晚一夜未眠,就怕事情败露,于女儿名声不利,思来想去,她终是退后一步,“什么时候的事?”
赵清仪不敢隐瞒,想了想,尽可能严谨地说,“昨晚。”
昨晚才互通心意,这么说也没错。
“昨晚?”孟氏显然误会了,深吸口气,“那你们已经……已经……”
忖了忖,又觉这话问了不妥,罢了,只能怪她这个当娘的发现太晚。
想到女儿上一桩不幸的婚姻,孟氏到底不忍苛责,“你二人若真心相待,母亲不会阻拦,让郡王看个日子,登门提亲吧。”
都有了肌肤之亲,事已至此,除了让二人名正言顺在一起,还能如何?
赵清仪再次沉默,不接话。
孟氏陡然一惊,“不会是郡王不想承认吧?”
“不是,当然不是。”赵清仪虽不至于心向外男,但也不愿母亲误会,“是女儿不想再嫁了。”
孟氏仿佛才认识自己的女儿,难以置信地端详她,半晌颤抖着声音说,“你不想嫁,那你又与他……你这是……你要母亲如何说你才好!”
“母亲,您别生气,我不会连累家中名声。”赵清仪把自己即将搬出赵家的打算说了一遍,她离开后,出了任何事她会自己担着。
孟氏又气又心疼,“母亲不是为了名声才要你嫁人,而是你还年轻,母亲希望你后半生有个依靠,郡王那人母亲也算了解一二,瞧着是孟浪了些,但心眼是好的,看得出来,他倾心于你。”
细想之下,孟氏觉得可以追究到更早以前,或许是在长公主府见面那次,又或是四年前,平西郡王就对自己女儿有意。
否则他又怎会对赵家大献殷勤,又是讨好赵怀义,又是给自己送药材,甚至惠及赵澜俨与李骄两个晚辈,看似不羁放.荡,却对他们一家处处周到。
最要紧的,是平西郡王在乎自己的女儿。
从女儿尚未和离时,对方就在刻意接近。
但如今不是追究算账的时候,孟氏决定糊涂到底,就这么着吧,横竖王府就在隔壁,离得也近,嫁过去也不怕女儿受委屈。
结果现在女儿告诉她,不想嫁人?
孟氏实在不懂她的心思,“般般,你到底在顾虑什么?若是顾及家里,大可不必,母亲不是软柿子,中馈之事不用你管。”
赵清仪也很无奈,劝她别操心了,只字不提楚元河以及婚嫁之事。
孟氏劝不动,最后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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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元河倒是一整日都神采奕奕,早朝时与首辅商议了办新政学堂一事,张首辅细思过后,觉得此法可行,当场拟好名单,是他认为可堪重用的贡士名单。
楚元河过目后,决定等殿试时对名单上的人着重考察,若无问题,便作心腹重用起来。
国事一了,楚元河换回常服,在御花园里悠哉散步,大抵是心情好了,觉得这昔日不曾留意过的满园春色甚美。
只是比起他的般般,还是逊色一筹。
楚元河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盯着眼前的一株海棠失笑。
长公主特意踩着他下朝的点,进宫找他商量花神宴的事,远远就瞧见皇兄支着脑袋,容光焕发,一脸荡漾。
“皇兄是遇到喜事了?笑得这般愉悦。”长公主放轻脚步,笑容促狭,她都走得这么近了,皇兄都没反应过来。
楚元河才注意到她,板着脸,恢复人前的淡然矜贵,“你早膳盐吃多了?”敢管他的事了。
说罢不着痕迹睨了小内侍福贵一眼,不中用的东西,平白让人看他这个皇帝的笑话。
他们兄妹是一胎双生,年纪相同,私下里没少贫嘴,长公主习惯了,嘻嘻一笑坐到一旁,“反正不及皇兄吃的糖多。”
随行的宫人识趣后退,给这天下最尊贵的兄妹俩让出位置,长公主看皇兄红了耳根,就知这人不禁打趣,遂转移了话题谈起正事,“皇兄,今年的花神宴要如何操办,你可有主意?”
楚元河整日除了国事,就只想赵清仪,哪里顾得上乱七八糟的宴请。
“你随意就好,御花园借你。”
“别走啊。”长公主叫住准备起身离开的楚元河,“这可是百官私下里催我办的,皇祖母那儿也下了懿旨,让我务必办好这份差事。”
花神宴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当今天子选妃。
太皇太后催着办,是心系皇嗣,百官催促,则是希望楚元河的精力转向后宫,好让世家权贵们松口气,当然,若自家女儿能进宫,凭着裙带关系,说不准能在新政之下翻身。
除了给皇帝选妃,余下未被选中的贵女也可与别家联姻。
楚元河明白这帮老狐狸的打算,索性顺水推舟,让长公主放手去办,至于选妃……那是不可能选的,但他却可以借此机会,看清各家立场。
临走时,楚元河特意交代,让长公主给赵清仪送份帖子。
历年花神宴都很热闹,想必赵清仪会喜欢,大不了,就当进宫看些花花草草,这皇城内的景致也是世间独一份的。
兄妹之间爱凭嘴,但长公主依旧是楚元河最信任的亲人,长公主顿时了然,含笑应是,“行,本公主亲自去送,就当是给未来皇嫂一个面子。”
那声“皇嫂”无疑取悦了楚元河,他回眸一笑,大方挥手,“准你去朕的私库挑三样东西。”
“多谢皇兄!”长公主笑颜如花,起身施礼。
不过她转念一想,皇兄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要知道这些年大梁开疆拓土,军需耗费巨大,国库吃紧,每比花销都得户部精打细算,楚元河绝对算得上大梁最抠门的皇帝,否则也不至于惦记上世家权贵的银子。
一次给她三样东西,肯定还有别的事要她去做。
傍晚时分,长公主亲自带着花神宴的帖子驾临赵家,上至老夫人,下至仆妇婢子,全在仪门前*跪地接驾。
长公主亲自扶起老夫人,将从皇兄私库里拿来的东海夜明珠赏给赵清仪,又给诸位女眷递了帖子,就被老夫人与孟氏一同迎至前厅落座。
赵清仪了解花神宴的性质,便觉拿在手里的帖子烫手,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冯氏拉着女儿,频频朝她那边看去,小声嘀咕,“这花神宴定是为了给陛下选妃,其次就是世家联姻,邀请的都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她一个和离妇怎么也在其中?”
赵温仪瞪了母亲一眼,示意她少说话。
但赵清仪已经听到了,总算明白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打从她得了宸华县主的封号,又被宫人领去皇后寝宫,她就怀疑陛下对自己是否有些误会,如今一个选妃的花神宴,还特意给她这个和离妇下帖。
不是要把她弄进宫里,估摸着……就是想给她指婚?
不然她没有赴宴的必要。
赵清仪一颗心顿时沉了沉,将帖子收好,抱着长公主赏的夜明珠,借口身子不适回揽月阁休息去了。
若上位者真有打算,那她还得想个法子避开才好。
她一路颦眉思索对策,想得入神,进屋时便没发现房里多了个人,待她关上门转身之际,高大的男人从后拥她入怀。
赵清仪险些惊叫出声,就被男人堵了嘴,装着夜明珠的锦盒与帖子同时掉落在地。
她呜咽两声下意识地反抗,熟悉的气息从唇齿间渡了进来,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
楚元河将她拥得更紧,揽着她亦步亦趋,绕过珠帘转到内室,唇始终不曾分离,直吻得她气喘吁吁,脸色潮.红。
得了缓冲的空隙,赵清仪用手抵着男人胸膛,不让他再近一步,“你怎么来了?”
被孟氏发现后,她现在很害怕楚元河出现在她房里。
楚元河同样喘着气,忍不住俯身与她耳鬓厮磨。
“想你了。”他声音嘶哑,说起情话,格外动听。
来见她,无需太多理由。
赵清仪还是脸皮薄,微微偏头,不敢拿正眼瞧他,“你还是别来了……”
在她耳垂流连的男人一愣,掐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
赵清仪赶紧解释,“是我母亲,上回你来,被我母亲发现了……”她心虚地低下头。
楚元河怔住,原来如此。
难怪他今日翻墙过来时,发现揽月阁靠近王府的那堵墙加高了,好在他身手不错,没拦住。
“那……要我上门提亲吗?”都被发现了,再藏着掖着不好吧。
赵清仪又摇头,“不用,我和母亲说好了,她不管我的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