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将药瓶揣进怀里,走上前。
“我来帮你。”说着将那歪倒着的柴捆扶正,然后去拍娇月后背上的碎渣。
欸?
娇月正需帮忙,于是站着不动,指着脖子,“脖子,脖子里钻进去了。”扎得难受,她想用手去抓。
“先别动,蹲一蹲,让我帮你吹吹,这玩意一用力,一段断几段,更难受。”
柏叶,亦是一味中药,许知予以前跟着导师制作那个七宝美髯丹,里面就有柏叶,她便上过一次当,记忆深刻。
娇月轻应了一声,向下蹲了蹲。
先将肩头的碎渣拍掉,然后用指尖轻轻勾起每一缕发丝,握在手里,露出白皙脖颈,娇月的发丝真的好柔顺啊,根根丝滑,触感柔和。
‘呼,呼~’对着那些小碎碎吹吹,从左边到右边,再从右边到左边,一点一点,细细柔柔地吹了个遍,最后用指尖拈起耳郭,耳背上还有,‘呼,呼~’
轻轻一吹,碎叶掉落,可娇月忍不住身子一颤。
尴尬,不敢去看许知予。
突然想起那天在菜地,自己帮这人吹耳朵,原来被人吹耳朵是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真奇怪,抿了抿唇瓣,只觉口更干,舌更燥了。
“官人,好了吗?”摸摸脖子。
“再等会儿,头发上还有。”松开手掌,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散落,穿过手指,好丝滑,好香啊,不自觉地嗅了嗅。
“娇月,你的头发真漂亮,还香香的,你用的什么洗头呀?为什么我的没有。”
这人,怎还越靠越近了,自己能用什么,“就是那些皂角呀,可能是加了薄荷草的原因吧,院子外的田埂上很多。”每次熬皂角水她都会去路边掐一点薄荷草,感觉加了薄荷,头皮要舒缓得多,不容易出油。
薄荷,果然是薄荷。
“我喜欢这个味道,以后我也要,好不好?”许知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笑得开颜。
这怎还用上商量语气了,轻轻点头,这不难。
许知予动作轻柔,粘着的都是些枯叶,极易碎,所以必须得小心,一点一点的抖掉,时不时用嘴配合着手。
看都处理好了,又捧起发尾,最后再往脖颈里猛吹了几口气。
“好了,差不多没了,娇月,你感觉脖子里还有没?实在不行就去换一身衣服,那玩意钻到边边角角,还真不好弄掉。”又帮着拍拍后背上黏的。
“哦~,好像没了。”这人为何现在总是这么温柔,弄得自己有些紧张,娇月不好意思地摸摸脖子,脸颊连着耳朵,红了一大片。
“那行。”许知予也拍拍粘在自己身上的。
“那…奴家,奴家先去喝点水。”不等许知予,就进屋里去了。
呼,这人,弄得自己怪紧张,摸摸耳朵,咕嘟,咕嘟,一杯水下肚,那口干这才缓解了一点。
然后又去洗了洗脸,洗脸时还特意调低了些温度。
等娇月整理好出来,许知予又靠过去,关切道:“没事了吧?”
“嗯,没事了,都弄掉了,谢谢。”怦怦的心跳才刚刚平复下去。
许知予摇摇手里的小瓷瓶,“娇月,你看这是什么?”得意。
一个紫色小瓶。
什么呀?娇月接过去,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翻,没见过,摇头。
“打开,看看。”神神秘秘的,似还很期待。
娇月并不懂怎么打开,试了几次都不得法。
“转一转瓶盖。”许知予比画着,这种细丝口估计这个时代还没有。
什么呀,神神秘秘的,看向许知予。
瓶里是紫色的膏体,闻着有浓浓的药香味,“什么呀?”
“猜猜,昨天你才认识的一味药提炼的,你闻闻味儿,看看色泽。”
如今,每天许知予都会教几味药给娇月认识,她还建了标本柜,就是为了让娇月文字与实物相结合,更容易理解记忆。
昨天才认识的?娇月侧着脑袋,回想着“紫…?”
对,对,许知予鼓励她说出来,娇月真的很不错,一般就教她两遍鉴别点,便让她对着药书摸索,娇月不但很快能掌握鉴别特征,还能记住功效,虽说记不全,但主要的还是能说出几点来,对她这种没有基础的初学者,真可谓是天赋。
“紫…紫草?”
“诶,对咯!”对娇月竖起大拇指,拿回药膏。
“这是紫草膏,不过是由十几种药草,用上等胡麻油提炼出来的。具有很好的修复伤疤的作用,那些伤疤……”垂眸,目光落在娇月的左脚上,昨天她给娇月检查腿脚时,她能感觉娇月很在意那些伤疤,每次在自己检查时,她会刻意避开眼,是呀,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
去疤的?这又是为自己弄的药么?娇月眼眶瞬间泛起了红,点点头。
“我帮你?”许知予摇了摇手上的小瓶。
“好~”娇月现在对许知予是无条件地信任,她说有效就一定有效,可自己身上的疤可不止脚踝上那一处。
等娇月坐在凳子上,许知予顺势坐在大青石上,挽起裤腿,那些扭捏皱巴的疤痕,非常刺眼,每次检查和拉伸都让许知予痛心。
当再次看到,而且仔细观察,许知予再也笑不出来,表情变得凝重。
用手指挑起些药膏,一点一点轻轻将它抹匀,“娇月,对不起。”
许知予鼻子酸酸的,还有些哽咽,她感觉胸口难受得要死,窒息,难受。
听许知予的语气不对,原本安静的人儿微歪着头,一双杏眼打量着许知予,看她眼眶都红了,那是在心痛吗?
只是这些表现,仿佛这些不是你本人所造成的,对不起么?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深吸一口气,许知予激动,娇月反而异常平稳,“没关系”,小声。
虽不是自己所为,许知予还是内疚地低下了头,揉揉脚踝,她又撩起另一条裤腿,还好,没有伤疤。
“官人?”安静了很久人儿,突然轻唤了许知予一声。
“嗯?”抬头,并不掩饰自己的难过。
“药膏给我,可以吗?”摊手,她想要那瓶药膏。
以为娇月想她自己来涂抹,许知予解释道:“这药膏涂上后,要尽可能多按摩按摩,让皮肤尽量吸收,你自己不好操作,还是我帮你吧。”反复揉搓,皮肤渐渐发烫了起来。
娇月坚持伸手要。
许知予只得将瓷瓶给她。
继续揉搓。
“官人?”再唤。
“嗯?”
“你把手给我。”
“什么?”
“左手,来。”目光落在许知予的手腕上。
中指食指并用,挑起一大块药膏,等着许知予。
许知予迟疑,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握住袖口,自从上次因为这些伤疤而刺激到娇月后,许知予每次都很小心,尽量不让它们露出来——吓人。
“给我~”弯腰,一把抓住还想躲藏的手腕。
“娇月,不要。”一把握住突然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顿住,对着娇月摇摇头,不,不要。
上次娇月情绪失控的画面还在眼前,伤疤不想让她看见。
娇月深呼吸,执拗,一点一点将袖口往上拉去。
那藏在衣袖下,那青紫交错的伤疤,一点一点露了出来,从手腕到手臂,密密麻麻,都是,一道道,一条条,像毒蛇般盘踞在苍白的肌肤上。
都是原主自残留下的。
呼,倒吸一口凉气。
以前娇月看到这些疤,会觉得恶心,因为她知道里面至少有一条疤是刻意为了诬陷她而划的,是自己的噩梦,而其他的,都是‘他’自找的,活该!
“娇月,别看。”用手蒙住,她想将衣袖放下来。
却被娇月死死拉住,不放!
今天,此刻,就让我们相互坦白彼此的伤疤吧!
这些伤,一点也不比自己的少,不比自己的浅,这人还真是够狠,自己那些伤是被迫的,而眼前这些,可全是‘他’自己一刀一刀割的,有好几条不难看出,是深入血管的。
这些年,她也曾有过无数次,无数次这样的想法,但每一次,每一次都没有这样的勇气继续。
很庆幸,是自己的懦弱,才等到了今天的幸福。
手指轻颤,将药膏一点一点涂到那些伤疤上,细细的,不落下任何一条!
药膏冰冰凉凉的,心却暖暖的,很舒服。
“娇月?”有些担心娇月。
“这天下怎会有这样的傻瓜,怎么可以对自己这般狠心。”一边涂着药膏,一边流着眼泪,鼻尖红红。
看着那些疤痕,许知予想起了许二,也跟着抹起泪来,其实许二也很可怜。
“娇月,这些伤疤见证了我们的过去,虽然很痛,很不美好,但以后我们两个一起,一点一点抚平它们,好不好?”握住药膏,握住娇月的手。
两人对望。
“好,可…伤疤,奴家的背上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