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本首选神医白济仁,可惜白老一月前便已赴京,于是,白婉柔和魏续自然都想到了许知予,就有了今日之事。
将一众人接入府邸内院,禀退闲杂人等。
许知予跟在郡守、县令和白婉柔的身后。
康王端坐于主位,目光如炬,在许知予身上一扫,眉头便微微蹙起,毫不掩饰其疑虑。
“白老不在,实乃憾事,只是……”康王的声音低沉有力,目光带着审视,“这位大夫,倒真是年轻得紧。”他上下打量着许知予。
许知予一袭月白长衫,神色平静,听他提到自己,自然要应一应的,学着魏续的样儿,拱手作揖,姿态倒也谦卑。
郡守蒲忠急忙给县令魏续使了使眼色。
魏续心领神会,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康王殿下容禀,许大夫虽年岁尚轻,然其医术精湛,手段非凡,在我县颇有医名,素受百姓信赖。”
“哦?只是‘颇有’么?”他一边转动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一边继续上下打量,面色看不出喜怒,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非庸人,眼前这位年轻大夫虽衣着朴素,但气质沉稳,就那份在自己威压之下依旧从容淡定的气度,也绝非寻常人能拥有的,且目光如此淡然,倒不像个庸碌之辈。只是事关爱妃与未出世的孩儿,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魏续额角渗出细汗,这话可让他如何接?
他只得硬着头皮再道:“殿下,许大夫见识广博,医道见解独到,就连白老也曾对其医术赞叹有加,实乃我上沪难得一见的良医之才!”
许知予听着这些对话,好生尴尬呀。
不过她倒无所谓,这病她看不看不打紧,就这种架势,看病前恐怕得先签一份‘病情告知书’?
开玩笑,开玩笑,许知予低埋着头,摆出一副恭敬模样,她又不傻。
“只是……”康王语调拖长,转动扳指的速度放慢,那份不信任几乎要溢出来。
“王爷~”恰在此时,一道清婉柔和的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如同清泉滴落玉石,瞬间打破了内院紧绷的气氛。
“王妃。”康王周身迫人的气势陡然一收,声音立刻软了几个度,眼神都变得柔和关切,方才的猛虎瞬间化作了温驯的家猫。
许知予斜眼偷瞄了一眼,纱质屏风后,确实端坐着个女人身影,那定然就是王妃。
屏风后,“臣妾此疾,缠绵已久,随行医官亦束手。这位先生既有医名,何不让他一试?”王妃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却异常坚定和善。
“好,好,都依爱妃。”康王忙不迭应下,对屏风后的方向满是宠溺。
“那你姑且一试,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你若出了纰漏,我唯你是问。”
许知予心中微震,看看身旁的魏续,又看看白婉柔,都埋着头。
她这是没得选了啊。
这时,并无人吩咐,但很快就有仆女上前,端桌子凳子,摆上脉枕,笔墨纸砚。
“许大夫,请~”一个白衣打扮的男人,向许知予示意。
许知予点点头,上前,坐下。
一只白皙手腕,缓缓从纱质屏风后伸了出来。
“许大夫,有劳。”声音很甜美,很好听,很温柔,这让许知予的心情稍微好受一点。
隔着纱帘诊脉,许知予心说,还好没让自己悬丝症脉,若是那般,她不会,会不会算是出丑?,脉滑,如珠走盘,确为喜脉。
整体脉象沉稳有力,说明身体并无大碍,
又详细询问了具体病情,症状。
而最,看过随行医官的记录后,许知予蹙起了眉。
症状并不复杂,主要是孕期的常见反应,棘手的是那延绵日久的心绞痛。医官们因王妃有孕在身,用药过于保守谨慎,故而难以奏效。
许知予蹙着眉头,细细翻阅着,搞得一干人都大气都不敢出。
白婉柔在一旁暗暗捏了把汗,先前她趁着间隙,曾小声提醒许知予,若无十足把握,可采取保守疗法。
康王急得来回踱步,几次欲要上前询问一二,但都被许知予那认真模样给止退了。
大概一刻钟,许知予才放下记录,缓缓起身。
“如何?”康王焦急上前。
许知予却退后一步,拱手道:“王爷,王妃之症,呕逆厌食乃孕生常情,草民可拟下方药,调理脾胃,应能缓解。然心口痛症,迁延日久,恐非一时可愈。观王妃脉象,体魄根基尚健,脏腑并无大碍。此心痛之症……”她略一停顿,清晰说道,“恐非脏器之病,而是情志所扰”
他是什么意思?康王明显被许知予绕晕了,眼神带着询问,看向一旁的行医官,没等行医官回他,快速转头,“你什么意思?”
“这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不知王爷可曾听闻过?”
“心病?”康王从侍立医官手中接过药方,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他哪里真懂处方,“王妃心口痛,自然是心病!这还消你说?”他将方子随手递回给医官。
“王爷容禀,草民所言‘心病’,非指心之脏器,乃是指情志郁结,忧思过虑。此痛之源,恐在心头,而非心内。”许知予不疾不徐地解释。
“嘶……”康王目光一凝,面露惊疑,“你是说,王妃这心口疼痛,是因为……心中有事?”他下意识地看向屏风方向。
许知予默默颔首。
所有就医记录她都细细看过,其实用药都非常合理,脉象,气息都比较正常,确非脏器疾病。
这迥异于寻常大夫的说法,让康王心中疑虑反而稍减,莫非此人真有些门道?他面上却显出几分难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有了几分了然。
屏风后的王妃亦是心中一震!
这位年轻大夫仅凭把脉问诊,竟能点破她深藏的心事!
她定了定心神,柔声开口:“王爷,一路车马劳顿,王爷疲惫,臣妾也着实乏了。不如……我们就在这上沪小城稍作休整?也好请这位先生,为臣妾细细调理一二?另,臣妾听闻此地慈光寺非常灵验,臣妾还想去为王爷祈福呐。”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恳求与疲惫。
康王哪有不依之理,立刻应允。
“嗯,此次本王本也不急于回京,王妃身子要紧,你说了这么多,可有无医治办法?”康王转向许知予。
“还请王妃按方服药,心口痛症,草民可以通过针灸缓解。但还是那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还望王妃能打开心结,早日康复,我们县的‘慈光寺’确实非常灵验,王妃倒可前去拜上一拜”。
“对对对,下官这就安排,这就安排。”郡守蒲忠连连点头。
白婉柔茫然,这是啥操作,你一个医者,让病人去求神?什么奇葩操作。
许知予讪讪,这就不懂了,求神也是一种精神治疗法,特别像这种心病,再好不过。
“你说施针,可是现在?”
康王看上去也不过二零年岁,此刻不端架子倒还算可。
“可以,但草民今日并没有带银针。”
“升来,去拿银针——”立即吩咐。
“是。”一旁医官负手而去,很快,便拿来一副全套专业银针。
他们换了一个房间,只许许知予和白婉柔进入,其他人都等在大厅。
等她二人进入,那王妃已经躺好,面戴浅紫面纱,未见其真容。
许知予自然也不敢乱看,不过身材姣好,皮肤白皙,不难看出这王妃定是个美人。
许知予深呼吸,凝神。
按常规心绞痛,她对着少阴心经上的神门、厥阴心包经上的内关穴,再沿着任脉巨阙、膻中和鸠尾……进行施针。
每一针,许知予都下得非常小心,额头都冒起密密细汗。
白婉柔递过一条手帕,“擦擦。”此刻白婉柔挺后悔让许知予参与的,本想带着她露露脸,但这并不是一件美差。
“谢谢。”许知予接过手帕,都紧张得口渴了,咽了咽喉。
在等针过程中,许知予倒是大胆地和王妃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嗯,谢谢,许大夫。”很客气。
年岁也不大,不知有啥过不去的心结。
许知予刚将银针收好,康王忽然沉下脸,将那方写着药方的宣纸重重拍在案上:“你说王妃是心病,可有凭证?若只是信口胡诌,耽误了王妃的胎气,本王定不饶你!”他拇指上的玉扳指因用力而泛出冷光,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住了。
许知予垂眸看向案上的药方,指尖轻轻点过药方,声音平稳如静水深流:“王爷请看,合欢皮,菟丝子、生姜、陈皮……此八味,药性平而无毒,既能安神解郁,又能安胎。王妃脉象虽稳,却微微发涩,这正是情志郁结之兆,王爷不信,大可请医官复方。”
康王被她这番不卑不亢的话堵得语塞,正欲发作,屏风后传来一清浅的声音:“王爷何苦动怒?臣妾这都是老毛病了,许先生也是尽力而为,不过这针灸下来,臣妾确实觉得心口没有那么痛了,臣妾便信他一回。昨日夜里臣妾梦到园中那株玉兰花开了,想来是这么些时日一直闷在马车内,才闷出些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