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暖意:“王爷若真为臣妾着想,不如陪臣妾去那院里坐坐,解解闷?”
康王脸色稍缓,狠狠瞪了许知予一眼,转身往屏风后去了,语气却软了大半:“都听你的,只是风大,得披件厚些的披风。”
许知予这才松了口气,白婉柔慢慢移到她的身边,这些位高权重之人就是善变且难捉摸,呼,方才真是捏了把汗。
许知予却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闹腾,待同意放她们离开,已经下午三四点了。
马车颠簸中,许知予闭着眼,回想着今日种种,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本想着眼疾痊愈,出去“见见世面”,结果却揽下这么大一桩费力不讨好的差事——给皇亲国戚的王妃治病,还是心病,这分寸拿捏何其艰难?还好那王妃性子柔善,自己差点就没能走掉,回不了家。
此刻归家,天边尚有余晖。
她难得进趟县城,也抓紧时间采买了不少东西。有娇月爱吃的蜜饯果子、新出炉的酥饼,还有几盒上好的胭脂水粉。
心中一直惦记着家中的娇月,今日是她月信第二日,早上出门时看她蔫蔫的没什么精神,许知予心疼,还特意买了些新鲜鸡蛋,想着回去给她煮当归荷包蛋补补气血。
想到娇月吃到时可能露出的满足神情,许知予心头那份因康王刁难而产生的郁气便消散了不少,撩开车帘,看看外边的天色,回去应该差不多天黑。
果然,等她回到自家小院门口时,天色恰好搽黑,暮色四合。
刚下马车,却见一人从她家里出来,还是一个男人。
奇怪,这个时候……谁呀?
但天已晚,光线暗淡,许知予并没看清长相,但那背影确实是个男人无疑,脚步匆匆,低着头,迅速朝着和她回来的相反方向而去。
许知予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时辰……来看诊的病人?似乎又不太像,自己出门时候就换了‘停诊’牌。
或许是过路的乡邻有事?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不再多想,走近些,看娇月就站在门口,立即扬声,轻快地唤道:“娇月,我回来啦!”
这一声呼唤,却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激起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只见王娇月正站在院口,闻声猛地一震,明显一惊,不过只是一瞬,快到许知予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官人?”一开口就带着哭腔。
这一瞬间娇月突然好想哭,但是强忍住了,握紧拳头,又生埋怨,你怎么才回来,怎么才回来呀!
“嗯,我回来啦。”许知予快步上前,将东西放在一旁,只见娇月脸色有些不好。“刚才那是谁呀?”许知予再次看向刚才那人离开的方向,哪里还有人影。
娇月别过脸,努力控制情绪。
“娇月,怎么啦”
“没、没谁,就是附近过来求诊的,来得晚,知你没在家,就离开了。”说这话娇月明显眼神闪烁,且带着慌乱。
只是天色晚了,许知予并没有看清。
“什么病呀?严重吗?”
“没、没什么,不严重,他说他明天去镇上再看。”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拳头握紧,努力控制着愤怒。
看娇月的反应太不寻常,那惊惶失措的样子虽然只是一瞬间,但瞒不过许知予,联想到刚才那个离去的男子背影,许知予心中的疑云更重了。
“哦,这样子呀,今天我在镇上买了好些娇月爱吃的,走,我们先进屋。”
她不动声色,拉着娇月进屋,点亮油灯。
灯光下,娇月的脸色依旧不好,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心神不宁,对许知予带回来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致,只是勉强笑了笑说“买了这么多呀,官人饿了吧,我们先吃饭?”,说完便默默地去厨房了。
这很不对劲啊。
晚饭娇月已经煮好了,吃饭时,娇月更是心不在焉,夹菜的动作都有些迟缓,好几次许知予跟她说话,她都像是没听见,需要许知予再唤一声才茫然回神。
“娇月,你今日……似乎不太对劲?”许知予放下碗筷,温声问道,“是身子不舒服加重了吗?还是……”她记得早上娇月就因月事精神不佳,还是发生了其他事。
今日自己还是第一次和娇月分开。
“没、没事。”娇月像是被惊醒,连忙摇头,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乏力,你是大夫,应该知道的,这几天总会有点……那个。”她含糊地解释着,眼神却不敢与许知予对视,只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饭粒。
许知予看着她强撑的模样,心中忧虑更甚,却也不再追问。
饭后,她看娇月并没有吃多少,于是径自去了厨房,找出当归、红枣、红糖,又拿了四个新买的鸡蛋。灶膛里的火苗跳跃着,映着她专注的侧脸,很快,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药膳香气的当归荷包蛋便煮好了。
她端着碗走进卧房,柔声道:“娇月,来,把这个吃了,补补气血。”昏黄的灯光下,娇月正坐在床边,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连许知予进来都未曾察觉,直到那碗散发着温暖甜香的荷包蛋递到面前。
“娇月?”许知予又唤了一声,将勺子递到她唇边,声音温柔“来,张嘴。”
王娇月这才如梦初醒,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羹匙和许知予关切的眼神,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愧疚,似乎还有一丝挣扎。她顺从地微微张开嘴,让许知予小心地将温热的荷包蛋喂到口中。
甜香温润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带着当归特有的微苦药香,暖流顺着喉咙滑下,似乎稍稍驱散了些体内的寒意与不适。
许知予小心地喂了几口,看着娇月苍白的脸颊在温暖食物和灯光映照下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但那双眼睛里的恍惚和心不在焉却依旧挥之不去。
看着许知予关切的目光,娇月实在吃不下去了。“不想吃了~”
许知予也不勉强,放下碗,拿起手帕,递给娇月,“擦擦嘴角。”指了指嘴角。
娇月呆呆接过,轻轻擦了擦嘴。
“娇月,”许知予凝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放得更轻缓,带着不容回避的关切,“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从我一进门,你就不太对劲。是不是……下午家里来了什么人?”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目光紧紧锁住娇月的反应。
王娇月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像受惊的蝶翼。她猛地低下头,避开许知予探询的目光,双手紧紧攥住了裤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过了好几息,她才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虚弱和回避,低低地说:
“没……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月信来了,身子……不太舒服,身子有些乏,有些……心慌罢了,我先睡了。”说完别开眼神,独自躺下,不愿再说话。
只留一个微颤的背影给许知予。
拧紧眉头。
第67章 濒临崩溃
昨夜那场无疾而终的交流,像根细小的刺,扎在许知予心头。
上半夜她辗转反侧,脑中反复推测归家时娇月的那一丝惊慌,那个模糊的男人背影,以及娇月后来明显的恍惚和那关于“月事不适”的苍白解释。
她俩的人际关系非常简单,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娇月如此反常,甚至不惜对她隐瞒,整个晚上,娇月都表现得异常‘正常’。
这种未知的担忧比明确的麻烦更让人心焦。
穿越并经历眼疾之后,许知予自诩拥有了黑色生命力,拥有了更强的适应性力量,对人性亦了解得更加深刻,但这一刻,她依旧担忧到后半夜才昏昏睡去。
而同样一夜未得安眠的,还有王娇月。
她躺在许知予身侧,感受着今日许知予那不太平稳的呼吸,心沉甸甸地坠着。害怕与愤怒交织,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那件事……绝对不能让官人知道!可那人的威胁言语犹在耳畔,更让她懊恼的是,自己刚才掩饰得太过刻意,明显,已然引起了这人的疑心。
唉,暗自叹息,翻过身去。
这夜,许知予被纷乱的梦扰了一夜。
梦,又杂又乱。一会儿是穿着白大褂的自己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长长的两边,没有尽头,她彷徨不已;一会儿又和朋友在举杯欢庆,饭桌上,摆满了各式丰盛的菜肴,随着大圆桌的转动,本想去夹山药炖排骨的许知予眼前一晕,等她睁眼,旋转的大圆桌变成了一张古旧的、黑漆漆的、包了浆的木头四方桌,桌上只摆着一只土巴碗,她拧眉,伸长脖子看去,碗里盛着半碗清汤寡水的稀粥,什么呀?山药炖排骨呢,噢,垂头丧气,而周边的朋友全部消失,只剩她一人,愁眉苦脸。
“官—人,官—人——”耳边忽然响起温柔、甜美、诱惑的女声,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泄气的许知予抬头,桌子对面竟然坐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儿,像是个美人儿,但她的眼睛像蒙了一层薄雾,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