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殷归止转身就走。
  熙郡王死死拽住:“哥你怎么回事,竟不信我!从小到大我对你撒过谎么——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撒谎!”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哥紧紧掐住后脖梗,迫他转向,面朝门外:“带、路。”
  熙郡王:……
  现在不嫌我臭了?知道着急了?
  “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很快……”
  “带路!”
  熙郡王欲哭无泪,早知道,先换了衣服再过来。
  醉风楼里,柳拂风和傅守包厢对坐,四目相对,气氛诡异。
  柳拂风:“说吧,什么事找我?”
  傅守视线掠过四周环境,微微蹙眉:“你以前从不来这种地方。”
  小样,还认识这是什么地方了?
  柳拂风盯着他:“你来京城,你师门可知道?”
  傅守:“我没收到过你的信。”
  是,他们的确有过约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们兄弟情永远不变,有空一定要写信,但是弟弟,咱们就只合作过一回啊!某些江湖话术,就跟市井寒暄,回头一起吃饭一个意思,你别跟我说你不懂!
  柳拂风:“京城不安全,没事赶紧回去,别让你师门担心。”
  “你现在喜欢吃这个了?”傅守下巴指了指桌上的菜,一道素苦瓜尤为瞩目,“你以前从不点这个菜。”
  柳拂风:……
  装哥哥装的太习惯了。
  “你小子出息了啊。”
  从进这个房间开始,一直跟他驴唇不对马嘴的说话,没一句能对上。
  “不说我走了。”柳拂风转身就走。
  傅守:“那我就去告诉嫂子,你不是柳泽雷,是柳拂风!你还有个哥哥,你们是双胞胎!”
  柳拂风转回身,看到对方红了的眼圈,要掉不掉的泪雾,可怜兮兮,好像现在面临威胁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傅守委屈巴巴控诉:“你都不告诉我!有哥哥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他的委屈,不是责怪柳拂风骗他,是柳拂风有秘密,从来没考虑过,让他知道。
  柳拂风垂眸:“你看到过我的脸。”
  “你虽然老爱戴面具,可你也有睡着的时候……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傅守有点紧张,说话都不利索了,“前些日子在京城看到你,你不想认我,还用轻功绕我,我只能悄悄查……你不是柳泽雷,却能顶了他的身份,悄悄做事,必然是你和他的脸长得一模一样……我们不是歃血为盟,共经生死的兄弟么,你为什么不说!还躲着我走!”
  柳拂风叹了口气。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这个小兄弟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傻,太重感情,看着不爱笑,性子冷,从小到大不会轻信别人,更不会亲近,可一旦信任了,走心了,就会特别执着,很依赖,很粘人,像家里还没过幼年期的狗狗……他当初就不该为了办事方便,处心积虑攻略哄骗,哄着人合作帮忙,还骗他叫了他几声哥哥,谁成想随随便便几声哥哥,外面为了拉关系办事谁都能叫,在傅守这里,完全不一样,叫了,就是亲哥。
  也还好,是亲情债,不是情债。
  “对不起。”
  柳拂风果断认错,表情看上去有些落寞:“如今你既知我哥哥是谁,应该明白我为什么不说了?”
  傅守眼睫微颤:“是不想……给哥哥带来麻烦。”
  就像他,出身荣门,从师父到师兄弟,不是大盗就是小偷,说出去不光彩,大家出了门不可能表明身份,出事也不会说谁谁是我哥是我弟,当初他和柳拂风知交相投,也不想柳拂风在外面说跟他认识,他不想有朝一日连累柳拂风。
  “好了别哭了,乖,我知道你都是吓唬我,才不会去我嫂子面前拆我的台。”
  柳拂风揉了把小狗脑袋。
  傅守,负手——过府而负手者,希不有盗心。小兄弟连名字都起的这么隐意,心里多少会有点包袱。
  “我才没哭。”
  “抱歉,是哥看错了,是不是想哥了?”
  “才没有。”傅守挣开他的手,不让他再摸头。
  柳拂风:“那你来京城是——”
  傅守:“办事。”
  柳拂风:“不方便说?”
  傅守扭头:“我不跟不讲义气的兄弟说话。”
  小东西,还有脾气了。
  柳拂风给他倒了盏茶,推过去:“那不跟我嫂子告状?”
  傅守:“那得看他问不问。”
  柳拂风:……
  “嫂子是要敬要护的!外面人顺嘴编几句瞎话骗就算了,伤不了筋,动不了骨,家里亲人怎么能这样!”傅守理直气壮,“你是我哥,那你哥也就是我哥,你嫂子就是我嫂子,他要我站,我不能坐,他问我话,我怎么敢撒谎!”
  柳拂风:……
  你还怪有原则的。
  他认真提议:“那以后我们偷偷的见,不让嫂子知道?”
  傅守瞪了他一眼。
  “我不想被嫂子误会,给人当姘头,”小兄弟强调,“假的也不行,我不演这种戏。”
  柳拂风意味深长:“你还懂这个了?知道什么叫姘头?”
  傅守耳根红了。
  柳拂风意外,这是有情况了?去年春天分开时,这破孩子还懵懵懂懂,给青梅竹马长大的姑娘写信都写不明白:“唔,还没听你说说小莺姑娘情况,她现在如何了,嫁人了没?”
  傅守立刻调开话题:“我来寻你,的确有事请你帮忙。”
  柳拂风见他正色,也收起调侃:“什么事?”
  傅守:“我舅舅去世了。”
  柳拂风:“什么时候的事?”
  傅守:“去年夏天,我们分开没多久之后……”
  柳拂风知道他舅舅是谁,这孩子一旦交付信任,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家里的事自己的事,全说,拦都拦不住。
  东津港往北,偏远寒处,有个半环岛小渔村,人们大多以出海捕鱼为生,傅守就出生在那里,三岁时父母出海,为海匪所杀,独留他一个,没吃没喝,差点病死,他师父正好路过,见他实在可怜,捡了他回去,初时只是善心,并没想收成弟子,荣门有自己规矩,他师父等闲也不会有什么大善心,但他感念这份厚非,非要拜师,之后也就留在了荣门。
  几年后,他遇到了他的舅舅,石望。
  石望和他娘亲也是因为海匪侵扰,更多年前的惨战,整个村子离散奔逃,失去了彼此的消息,一直在寻找,最终兄妹也未能有机会再见面,他只找到了傅守这个外甥,非常珍惜这个难得的血脉亲人。
  石望是沙海帮帮主,混的可以说相当不错,是个厉害人物,极具人格魅力,手下兄弟全部拜服,只听他一个人的,任何命令,不论多离谱,必定听从执行,全无怨言,只是这个帮派的定位,稍微有点微妙。
  帮中所有弟兄,包括帮主自己,都是与海匪有血海深仇之人,所行所为,就是为了让海匪不痛快,所有的生意,都是抢海匪的生意,海匪抢别人的东西,他们就抢海匪的,找得到原主,知道原主还不错的,就给送回去,适当收点保护费,找不到原主,那就只能自己笑纳了,犒劳兄弟们也好,买装备也好,为下一轮干架做准备。
  总之,帮里都是亡命之徒,刀口舔血的,有今天没明日,对比之下,荣门甚至算安全的,石望就没特意向外面公布,也叮嘱了傅守,这事没几个人知道。
  “我这次来京,是要找一块牌子,”傅守比划了下,“金镶玉牌,大概这么大,是沙海帮信物,舅舅亲手做的,丑的别具一格,想假冒都假冒不了,他说过,若有一天他意外过身,这牌子谁拿着,谁就是下一任帮主。”
  柳拂风:“这话……他手下人都认?”
  “认,”傅守叹了口气,“那是群死心眼的,认为我舅舅那么厉害,就算面临死劫,也一定能把牌子交代好。”
  柳拂风:“牌子在京城?”
  “不确定,”傅守犹豫了下,“本是丢了,荣门下面的小兄弟‘荣’来的,你知道我们的规矩,除了三不偷,还有一条,举凡偷来的东西,必要在场子里留晒三日,三日之内,有人找过来,够本事,又出得起价钱,那这东西可以坐下谈谈,三日后,没人来找,没人关心,那这物件怎么流通怎么出手作价几何,别人可就管不着了,逾期谁来找,都不占理……”
  柳拂风明白,这里面有很多操作空间,荣门算是旁门左道,不光彩,但是规矩立下了,门内所有人都得遵守,也是盗亦有盗,事事不做绝,彼此留一线的意思,但傅守这么说,意思就是——
  “未至三日,东西丢了?”
  “是,”傅守绷着脸,“这是挑衅,事关门派脸面,荣门必须得找回来,平了这个事,我作为两边都信任的人,被派出来办事。”
  柳拂风:“既是去年夏的事,为何今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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