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只见眼前爬满幽绿青苔的山壁上,一道瀑布直泻而下,形成一汪宽大清澈的深谭,潭水中还有几尾憨态可掬的彩色锦鲤游荡。
  司酒把他拉到潭边,得意说:“我本来想去找夫子赔罪,谁知道恰好看到他鬼鬼祟祟来这山林间,没想到竟是偷偷把他那几条心爱的锦鲤养到这方好去处,我跟楚川试过了,这水可凉可舒服了,最适合夏天来泡澡。”
  云唳听到他说泡澡,下意识便道:“不行”,还想拉着他的手回去。
  司酒误以为他是要告夫子,跟楚川使了个眼神,随后一把抱住了他,趁着人愣住的时候身体一个后倒,楚川配合着上前狠狠一推。
  “砰——”
  水花四溅,锦鲤们惊得纷纷逃窜。
  “哈哈哈哈”,少年的笑声清越又狡黠,“这回你也泡澡了,可不能告诉夫子了。”
  他如鱼儿入水,三两下便将湿透的上衣剥了干净,然后回头去看云唳,视线却顿了顿。
  云唳猝不及防被拖下水,呛了几口,此时才从水面浮出,一手将湿透的发全都捋到脑后,露出漂亮到惊人的眉眼。
  他乌黑长发蜿蜒,紧贴着鬓角、脖颈,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那双淡漠狭长的眼许是没反应过来,露着几分茫然,呆呆地看着司酒。
  像是勾人的水妖一般。
  司酒舔了舔唇,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心跳声在四周蝉鸣间不住加快。
  “我也来啦——”楚川没察觉到两人的气氛,鬼叫一声,特别豪放地脱了上衣,光着膀子甩开衣服往下跳,还十分坏心眼地冲着司酒的方向而来。
  司酒还没看清,身前便多了一人,抱着他离开。
  “砰——”第二道高高飞溅的水花在身侧散开。
  司辰欢在漫天晶莹的水花中勉强睁开眼,对上云唳垂下的视线,他那张漂亮到鬼魅的脸镀上了一层光晕,看得司酒有些头晕目眩,在察觉到他还想推开自己时,司酒下意识抓紧对方的手臂缠了上去。
  隔着一层湿透的衣服,两人身体紧贴,冰凉的潭水温柔地簇拥着他们,忽然,司酒感受到了一阵异样的热度。
  他垂眼看去,清澈的潭水一览无余,湿透的衣衫清晰勾勒出对方腿间的庞然大物。
  只是匆匆一瞥,司酒便被推开,扬起的白衣遮挡了视线,再次看清时,云唳已经用冬日的狐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飞速朝外掠去,瞬息没了踪影。
  “不就是洗个澡,云唳怎么跟黄花大闺女似的”,楚川开口嘲笑。
  司酒却说不出话来,只觉自己腿间方才被抵住的皮肤还残留着热意,他耳边鼓噪,血液倒流直窜上头。
  那一年的夏日,格外滚烫。
  司辰欢一手搭在眉心,看着素白床帐,逐渐发热的身体似乎也回到了那日的温度。
  一想到无意间瞥到的庞然大物,他的手下移,盖住了自己的眼,渐渐的,胸膛起伏变大,呼吸也异样急促起来。
  察觉到身体变化,司辰欢猛地挪开手,鲤鱼打挺坐起,眼睛瞪大不可置信,不对,他怎么会……难道是身体的丹毒还没彻底解除吗?!
  一墙之外,云栖鹤听着隔壁人辗转反侧的声音,几乎能想到对方纠结苦恼的神态。
  他唇边不免多了丝苦笑。
  这几天,司辰欢的态度变化云栖鹤心知肚明,却又不敢点破,怕打破表明上的平和。
  其实他该知足的,在发生那样的事后,司辰欢却仍然把他的朋友对待,已然是一件幸事。
  可人大抵是贪婪的,痴心妄想要得到更多……
  耳边的翻动声停止,接着是一声极细微的屋瓦碰撞声,像是有人轻轻踩在了上面,几声起落后便彻底归入平静。
  云栖鹤忙起身立于窗前,只来得及看到消失在天边长街的一点身影,他想也没想,翻身跟了上去。
  “你确定,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丹毒残留?”
  文京墨别院内,司辰欢坐在他对面,伸手给他把脉,另一只手按了按胸口,忧心忡忡说,“可我总觉得,我身上还有点后遗症。”
  文京墨的职业素养十分良好,并未对司辰欢的质疑表现出不满,他摸了摸对方刚给的诊金,和颜悦色问:“具体是哪方面的后遗症呢?”
  “这个嘛……”
  具体是大半夜躺床上想他竹马结果想那啥的后遗症。
  司辰欢当然说不出口,只好含糊其辞:“唔,直觉。”
  “……”
  文京墨扫过他明显闪躲的眼神,抬手再次把了把脉,从善如流道:“嗯,好像确实有些心火炽盛,但问题不大,给你开些清心凝神的药即可。”
  司辰欢眼睛一亮,迭声道:“可以可以”。
  “但这药费嘛……”
  司辰欢又掏了几块灵石过去:“不是问题。”
  文京墨乐呵呵收下,当场给了他一瓶丹药,顺带开口提醒:“丹枫城这几天乱得很,晚上就别乱跑了,还有齐阙的那枚魂果,因为行尸一事,恐怕还要等些时日,你把小八拿出来,我给它扎几针延缓一下毒素。”
  司辰欢道了声谢,把几近浑身漆黑的小八拿了出来。
  文京墨手上出现几根银针,晕着灵力扎进小八体内,几乎过了一炷香时间,他便收了起来:“好了,最后还能坚持十天,差不多能等到魂果,到时候直接给它服用即可。”
  司辰欢心疼地抱起小八,再次道谢后,转身离开。
  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一角白色衣袍又出现在门外。
  来者身形高挑,神色淡漠,抬脚迈过门槛,坐在了司辰欢方才的位置。
  文京墨并不意外云栖鹤的到来,只是,他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少年,暗暗心惊,如此悄无声息的隐匿,竟然连他和司辰欢都察觉不到。
  “他的身体,没出什么问题吧?”云栖鹤看向文森京墨。
  “咳咳,我们药修是有职业操守的,不能随意把客人的隐私说出来”,文京墨婉拒。
  “这次秘境比赛,我们发现了药宗的洗髓池,我可以告诉你怎么找到。”云栖鹤表情平淡地丢下一个惊天信息。
  文京墨第一反应是荒诞,但很快联想到齐阙和司辰欢都不明所以地快速进阶,眼神渐渐炽热起来,瞬间把司辰欢卖了个干净:“司道友担心自己身上的化灵散没消除干净,但把脉一看,只是年轻人血气方刚,有些心火炽热容易咳咳情动,我为了安抚他,便给他开了些清心凝神的丹药,绝对没有趁机乱收钱。”
  文京墨并不知道三人在谷底的事情,同其他人一样只以为司辰欢身上只是单纯的化灵散。
  他表情诚恳,就差赌咒发誓,只是说着说着,却见对面的人神情一动。
  就像是,万里冰封的江水忽然出现了融化的裂隙。
  “心火炽热,容易、情动?”云栖鹤咀嚼这八个字,想到方才那人的辗转反侧,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云兄,所以这洗髓池、是在哪呢?”
  文京墨开口提醒他。
  云栖鹤压下心中猜想,怕又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欢喜,他对文京墨道:“把药宗的全部地图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文京墨的眼神立马变了,警惕地盯着他,周围的空气在不断逸散的威压中渐渐稀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文京墨一字一句道。
  云栖鹤却丝毫不受他威压的影响,好整以暇地同他对上视线:“反正你也不是那么喜欢药宗,不是吗?”
  上辈子这位药宗的天才小师叔,本该前途坦荡,却离奇死在药宗的禁地落镜陵中,被打为居心叵测的邪修曝尸荒野。
  想来,此人在药宗也是别有目的的。
  文京墨听他此言,神色几经变化,最后一咬牙,从储物戒中拿出了一方泛黄的绢布,绢布打开,秀丽的笔触线条勾勒出复杂的地形。
  云栖和伸手去拿,一扯却没扯动。
  他抬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触。
  文京墨那张向来客套和善的商人嘴脸,此刻却流露出一种真切的笑意来,那笑容正如这泛黄的绢布,带着点回忆岁月的感伤。
  “你许是不知,我身为宗主小徒弟,自幼却是白姝师姐教导我修炼丹术。师姐心地善良,在药宗帮助过不少低阶弟子,只是她心思纯善,又天赋异禀遭人嫉妒,当年她研制出化墨丹解仙门之困,药宗岂能不知鬼蜮会因此事记恨上白师姐?可非但没有派人保护,反而还以救治灾民为由,将她派到偏远城池,最终被鬼蜮掳走……这张地图,是我在其他弟子去师姐房间搜寻之前,提前藏起来的。”
  云栖鹤的手落在那些秀丽笔触上,这地图,竟是他母亲所画的?
  文京墨抬手,点了点其中一个被圈画出来的地方,声音压低了些,语气中含着忌惮:“此处为药宗禁地落镜陵,你应当也听说过,此地专门以秘制水影镇压生前大奸大恶之徒,避免诈尸祸害四方,之前我一直不知师姐为何独独将它圈出,直到二十年前,也就是师姐受伤要回药宗治疗,我凭着地图标出的密道跟着护送师姐的队伍,最后,却是消失在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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