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可能是不想被人看见,惹麻烦。
  边煦心里明白,也不多余跟他说话,只撵着他,翻进了对面这栋毫无楼间距可言的楼。
  这一栋,跟方才那栋区别也不大。但里头居然有咳嗽声,像是有人住。
  边煦一听,找孙竞东的心思又活了下,登时偏离“航线”,在有咳嗽声的房间门口凑了一眼。
  这一间没有门,里头的木板上躺着个人影,正面朝外在玩手机,脸上一片绿光。
  不是孙竞东。
  “干嘛?”对方见门口冒出个黑影,立刻也警惕地问了一声。
  边煦侧眼,见方笑贻在前面两三米回了下头,但没等他。
  如果这会是白天,边煦心想:前面肯定是一张臭脸。
  但找边扬是他的执念,边煦还是回过头,但飞快地说:“哥,我找人,刚刚有人路过这里吗?”
  “哦,那没有诶。”里头的哥倒是挺和蔼。
  “好的,谢谢哥。”边煦说着,才跟着方笑贻跑了。
  方笑贻头也不回地在前面走,耳朵却竖着在,听他一边逃命,一边还有心情打听,心里登时把已经得出来的结论,又巩固了一遍:边煦是个大煞笔,他也……
  算了,社会已经够毒辣了,放过自己。
  好在边煦没再遇到可打听的人,老实跟着他横穿而过,再往下,从1层楼梯间的窗户里翻了出来。
  出来之后,方位跟进去时就不一样了,像是换到了背面。
  方笑贻做完好事不留姓名,踩着瓦砾就猫下坡去了。
  边煦回头看了眼这栋满目疮痍,但又能像玩《和平精英》一样上蹿下跳的破楼,自觉也没能耐,在这里翻出孙竞东来,只好一垮脊背,也走了。
  下了坡,方笑贻才把t恤拉下来,又拂拉了几下灰,开始赶他:“行了,你玩儿去吧。”
  他又不是来玩的,边煦说:“你呢?”
  “我回家啊,不然去哪儿?”方笑贻一撩眼皮,“也去找个地方,挨夜打啊?”
  他阴阳怪气的,但是边煦没觉得不爽了,人家刚刚这种行为,已经远远超过他俩的交情了。
  边煦心里不解,又有点……感动,说:“我跟你一起走。”
  “别,”可方笑贻不想带他,“你惹一摊子麻烦,离我远一点。”
  边煦顿了下:“你楼都带我跳了,也不差这点了,一起走吧。”
  方笑贻也被他顶得一哽,为这好锤子一针见血的一句话。
  边煦见他不吭声,只好摸出个口罩戴上了,说:“这样,总行了吧?”
  方笑贻还是很坚决:“不行。”
  但边煦那个腿,不听他的话,嘴也不听,他先拿起手机敲了一阵,然后就开始旁边啰嗦:“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里?”
  可他越缠着自己,方笑贻就越想翻悔。
  他拒绝了唐悦,又跑到这里来,身心已经够拉锯了。所以,与其说是不想看见边煦,更像是对自身心口不一的恼怒。
  可是,可是边煦很另类,就像一个版本不同的他——
  但这种搅合是不应该的,网上有句很流行的话,叫不要参与别人的因果,而他家里的麻烦也已经够多了。
  方笑贻来去匆匆,越走越快,也不吭声。
  但边煦的腿也不比他短,一直并在旁边,温温吞吞地催:“问你呢。”
  还催了3遍。
  方笑贻甩不掉他,终于不耐烦了,开始怼他:“你不也在吗?”
  边煦说:“我在这里找人,他叫孙……”
  方笑贻立刻打断:“别说,我不想听。”
  这搁别人,早都巴巴地问了,他却好像没有好奇心一样。
  边煦眉梢疑惑地一动:“为什么?送上门的八卦都不听吗?”
  方笑贻消化不良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对我这么殷勤行不行?有点子在烂尾楼中邪了的感觉。”
  边煦:“……”
  他心情本来挺烂的,但这话又莫名戳中了他的笑点。
  对他不客气,他要生气,对他好,他又发毛,总之就是难搞。
  边煦扯了下嘴角,说:“不至于,我只是想问你打听一点孙、酒鬼的事。”
  他是个固执的人,自己不答应,他肯定瞎搞。
  方笑贻想了下:“打听可以,但别在这里,回学校了再说,或者你加我v信。不过我放假没工夫回消息,而且,对酒鬼的了解,也不会比街上的任何一个人多,这样你还要打听吗?”
  边煦点了下头,但心里门儿清。
  就方笑贻在那楼里神出鬼没的架势,他对本地的了解程度,绝对是吊打宋老板那帮人的,不了解只是他的借口。
  方笑贻见他这么说,只好翻出二维码,给他扫了下。
  但扫出来的id不是[重生之我是中国首富],而是[四海大富翁]。
  这肯定是个小号,但边煦没有挑三拣四。
  加完v信,方笑贻直奔小电瓶,准备回店里去,他来得仓促,只锁了个店门。
  可谁知钥匙还没插进孔里,后座就忽然往下一沉,有大爷不请自来。
  方笑贻烦死了,一晃车身,压着声音骂道:“下去,谁让你上来的?”
  边煦给唐悦去完消息,又把头往右边一歪,一边在车上找踏脚,一边说:“走吧,跑了半晚上,有点累了。”
  方笑贻先被他这个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又说:“是我让你跑的吗?”
  边煦为了不跟他话赶话地又掐上,只好战术性地拖了下语调:“不是…但你好事做到底,行行好吧,好吗?”
  当他不跟自己对掐了,那态度居然能很软和,跟对方雪晴差不多,但又多了点祈求和讨好。
  有那么一点,他侄儿撒娇的神韵。
  方笑贻不得不怔在了夜色里。
  撒娇怪,都很恐怖的,百炼钢都能整服了,他……
  但这动摇又很没道理,方笑贻只好拧着眉毛,硬想了一个理由出来,他说:“就算你是打了个摩的,10块。”
  边煦服的五体投地:“给、给、给。走。”
  今夜其实没什么风,但车开起来后,气流还是拂动。
  那种感觉很温柔,边煦惬意地眯着眼睛,心里却是一阵阵走神。
  要是刚刚,方笑贻没有出现,自己瞄准的是哪里呢?
  是头,左边那个男人的头——
  但自己这粒钨珠切片,是不能对着别人的头的,它纯度太高,只比穿.甲.弹略低一点。
  那自己又是在干什么呢?
  边煦脸上闪过茫然:是正在“边扬化”吗?那种理智尽失的瞬间,会变长吗?
  那念头让他心脏下坠,有种掉落的错觉。于是他下意识伸手一抓,在方笑贻右胯旁侧,攥住了块t恤和运动裤的叠合料子,以及一块从指尖溜出去的皮肉。
  方笑贻车开得好好的,右边大腿根外侧却忽然一紧。
  痛倒算不上,只是那样突然,搞得他心里一突,垂眼就喊了句:“你是不是想……”
  可他一不看路,方向感就偏了,车把跟着脑袋往右转,加上超载,当即明显倾倒。
  边煦连忙撩腿下了地,方笑贻也赶紧回头,好不忙乱地把车撑稳了,又没少一顿掐。
  边煦说:“……我没掐你。”
  方笑贻有点恼火:“那你在干嘛?摸啊?”
  边煦说:“那更不敢了,我就、扶一下,这车上没地方扶。”
  “有什么好扶的?”方笑贻完全不懂,“就这个乌龟都跑不过的垃圾速度。”
  边煦觉得还是跑得过的,但他没拱火,只说:“行行行,不扶了。”
  但不扶也晚了,方笑贻又开始嫌他烦了,把车一刹,叫他下车。
  边煦不想走路,在车上犟了句:“你对我怎么总是这么不耐烦?”
  可对于他俩,这明明是“双向奔赴”的事。
  方笑贻一听就来劲了,从后视镜里找到他的脸,开炮说:“我当然不耐烦了,你还不认识就在路上瞪我,不到半天又抢我的位子,我抖m啊?我还对你耐烦。”
  边煦:“……”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终于意识到,一切水火不容的源头在哪了。
  在那一眼上。
  他哑然半晌,终于把额头往方笑贻背上一抵,啼笑皆非地笑了半天。
  自己哧他,他还笑,还把脑壳抵自己身上,方笑贻懵了下,但那种闷笑的震动又还在传递,他就把肩胛骨往后一怼,刚要说:你又在发什么神经啊?
  边煦却先忽然说:“来,下车。”
  说着还伸手搭住了他的右肩,捏了下,然后从那里抬起头来说:“咱俩聊聊。”
  方笑贻登时瞥见后视镜里,居然有一张……算得上莞尔的嘴脸。
  有一说一,他好好用脸,其实还是能竞去选个男神什么的。
  但方笑贻心里却有点发毛,他说:“聊什么?就这么聊。”
  “不,这样不好掏心掏肺,”边煦说着往前看了看,左手穿过他身侧,捏住钥匙往左一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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