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这些日子,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练剑,他不会剑术,便帮大家端茶倒水打下手,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但终究也到了哪里也用不上他的这一天。
“给你两个选择,”周祈安说道,“要么明日领了银子,回老家避一阵去,要么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玉竹说:“我选任务!”
第105章
祖世德、唐卓、张叙安及凉州两万骑兵长途奔袭, 日行四百里,于五日后抵达启州天城。唐卓五万步兵也已由李肃带队,五日前自凉州开拔, 直奔长安,剩余三万守军则留在凉州, 与陈纲一万青州守军一起镇守西北大后方。
正值寒冬, 启州早已是大风猎猎, 寒风刺骨。
周权、李闯、怀青三人,带着十几亲兵在天城军营外等候恭迎。
大帅忽然前来,闯爷这老江湖, 看样子是早已经猜到了什么, 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怀青却全然游离在状况之外, 等着等着,凑到周权耳边十分小声地问了一句:“大哥,义父不是去青州就藩吗?”
周权“嗯”了声。
那看来是途径启州, 过来监督一下前线战况。
只是前线战况可以说是毫无战果, 他们在草原上找了一个多月的北国部族,却连颗羊屎蛋子都没看到, 只抓了些小偷小摸。
这几天启州又连下了几场大雪, 草原上的雪已经积到了膝盖,马儿跑不动, 开春化雪之前算是彻底没戏了。
等了一会儿, 以祖世德为首的两万大军浩浩荡荡从前方赶来,几人单膝跪地, 叫了声:“大帅。”
祖世德没下马, 径直步入了营寨大帐,张叙安、唐卓跟在身后, 周权、李闯、怀青三人盾后。
大帐内已经清了场,门口把守的也是自己人。
里头燃了炭盆,有些燥热,祖世德解下狐裘,周权顺手接了过来,挂到了一旁衣桁上。
祖世德问了句:“情况都了解了吧?”
周权、李闯点了点头。
祖世德走到了地图前,那是一张北至狼居胥山,南至安南的大地图,祖世德布满老茧的手指,粗鲁地在颍州方向画了个大圈,说道:“根据信报,他们已经从此地起兵,又增派了六万兵马……”
话音未落,怀青已大惊失色,问道:“南吴又要造反了?!”
周权:“……”
他迅速瞥了老爷子一眼,知道老爷子在忍。
怀青也知道自己不合时宜说错了话,实在是太久没跟大帅打仗,他来了启州,远离长安,顶头上司就大哥和闯爷两人,这几天没规矩惯了,刚刚那句话还没过脑子,便已经脱口而出。
他立刻低下了头,捂住了嘴。
好在大帅手边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否则准得朝他扔过来。
帐内一片吓死人的寂静过后,祖世德粗重地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一共是两万骑兵、三万步兵……”
祖世德说下去,周权则走到怀青身边小声道:“你出去煎两壶茶来。”
怀青应了,走到门口叫勤务兵煎两壶茶来,说完又回到了大帐。
祖世德继续说道:“根据兵部定下来的规制,靖王二十万兵马,理应只有两万骑兵。他们不需要在草原上作战,不需要那么多骑兵,而这两万骑兵一个月前早已入都。”
“兵部配给给靖王的四万匹马,养不出这多余两万的骑兵。这两万骑兵用的马,恐怕都是市面上搜罗来的,比不上我们青州军马场培育的战马。”
听到这儿,怀青悄悄向周权靠近。
他走到了周权身侧,用手挡着嘴,面目狰狞地用气声说道:“所以是靖王要反!”
话音一落,全场死寂。
大帅看了过来,周权心下一沉,没犹豫,直接跪下了。
怀青慢了半拍,撞上祖世德目光的瞬间,一阵心惊肉跳,也当即在周权侧后方跪下。
祖世德气得直咳,到处找马鞭,周权挡在了怀青身前,李闯、唐卓连忙拉住,劝道:“大帅大帅!孩子还小不懂事,大帅息怒,息怒!”
祖世德抑扬顿挫道:“滚出去!”
怀青应了声“是”便灰溜溜地退了出去,走之前还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回事。
祖世德又看向周权道:“起来!”
周权起了身。
走了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对话总算能正常进行下去。
祖世德说道:“他们所谓五千精兵,唐卓已经对战过了,一个个单拎出来还成,但作战毫无章法可言,进退之间毫无调度,一看便是没打过仗。阵仗再大,也不过是个豆腐块儿,一记重拳便能打散。”
“权儿,你领三万精骑,从启州垂直南下,在洛阳附近截住他们,五万人就地剿灭!事成之后立刻撤回长安,与我合兵。”
周权应了声:“是!”
祖世德继续说道:“李肃五万步兵预计十日后抵达长安。这五万步兵一入关内道,长安城里再是帮傻子,也该知道了。”
说到这儿,他实在犯了难。
他想起他启程之前,佩兰曾对他说:“去做你想做的事,不要有后顾之忧。”
作为母亲、作为外祖母,她恨他。
但作为与他同船共度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战友,作为对他脾气秉性、所思所想都了如指掌的知己,她支持他。
他又想起诏书上那句“患难相识,同舟共济,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眼眶不自觉变得酸涩,摇了摇头,先看向了李闯,问道:“你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这件事李闯情况稍好一些,没有大帅那么棘手。
李闯说:“我岳丈殁了,大老婆两个月前带着几个孩子回青州老家奔丧去了,我给她去了信,叫她先在娘家住一阵。其他的,我派亲兵送了封信,叫她们带孩子回娘家躲一阵。靖王的狗没拴俺家门口来,没什么大事,大帅不必操心。”
这让祖世德稍许松了一口气。
他说道:“李闯、唐卓,你们各领两万骑兵,随我去攻克潼关,直取长安。”
与此同时,李肃的五万步兵一出凉州,便在武山附近遇到了当地守军拦路。
发现这一异动的是附近驿站的驿丞,预感不妙,立刻前去禀报了守军统帅孟霖,孟霖率兵在官道上截住了他们,问道:“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李肃说道:“在下凉州守军副将李肃,奉镇西王之命入都平乱!”
孟霖问道:“平的什么乱?”
李肃大声说道:“十几年前先帝遇刺一案如今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此事并非北国所为,而是太皇太后携靖王、赵呈谋权篡位,暗害先帝,行伊霍之事!如今他们故技重施,毒害天子,趁机把控朝政,霍乱天下!天子命在旦夕,密诏镇西王出兵勤王,我等奉镇西王之命,前去救驾天子,拨乱反正!”
孟霖对长安近来的局势已有耳闻,靖王率十万大军入都,把控长安军政大权,天子被送往华阳山疗养,赵氏女封后,肚子里的孩子还未出生,便已经被立为了太子。
这件事天下人皆议论纷纷,都感到事有蹊跷。
孟霖问道:“我如何信你?天子密诏在你手中吗?”
李肃说道:“天子密诏在大帅手中,但我手中有大帅密函,盖有大帅印信。你也是大帅带出来的将,真伪你一看便知!如今天子性命被拿捏在太皇太后手里,危在旦夕。你若是信,今日放了我们走,事成之后天子必有重赏。哪怕大帅兵败,让奸人篡位,今日你我也从未在此相遇!你若不信,非要拦我们的路,我们便在此决一死战!”
此话掷地有声,大帅二字比天子更具有震慑力。
孟霖问道:“大帅密函呢?拿来我看一眼。”
李肃从怀间拿出一封信函,交给亲兵,亲兵走上前去呈给了孟霖。
孟霖高高骑在马上,拆开信函看了一眼。
看完,他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李肃,又瞥了一眼身侧老实巴交、不明情况的驿丞。
孟霖收好了信件,还给亲兵,而后拔刀刺向了身侧的驿丞,驿丞当即倒地。
“给镇西王大军让路!”孟霖说道。
孟霖身后士兵齐刷刷退到一侧,李肃打马向前,身后五万大军跟上。
李肃在驿丞尸首旁顿足,从怀里掏出一块银锭子,扔到了驿丞身侧,说了句:“给人家收个尸。”说完,便“策—”了一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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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州军马场占地巨大,四周戒备森严,没有令牌,天子驾到也无人放行。
这军马场一经获批,便由怀信一手操办,文官一概未能涉足。军马场经费少部分来自朝廷拨款,大部分则来自大帅私银。
大战在即,马场驯育战马、校场练兵、工匠日夜锻造兵器与铠甲。
这五万精骑,兵源大多来自启、房两州当地,北国之乱后,这两州便由北国人统治,至今已有十几年。他们被北国人视为奴隶,为北国驯马放羊。
这些骑兵不知大周律法为何物,只知道打下启州、房州,让他们堂堂正正做人的人姓祖,知道为他们提供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的人姓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