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远处的古树下，一名青衣男子拿着把小刀不知在削什么东西，枝叶半掩间，另一个有着像妖怪一般银发的人类则倒挂在树枝上，蹂躏着一朵可怜的小花。
两人除了一把小刀，没再佩戴什么防身的。
他十分满意今晚的食物，特别是那个白衣服的，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味道定然不错。
藤蔓无声无息地从土地中钻出，攀上古树，缠绕到人类的脚踝。
妖怪已经预料到他们的结局，很快这两个毫无戒备的人类就会被藤蔓包裹，化为血水，成为他甜美的养料。
冷不丁，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炸起。
“找到了。你就是那吃人的树妖？”
还未感觉到疼痛，他便看到自己的“手”落到了地上。
危机感让树妖离开原来躲藏的地方，迫不得已暴露在阳光之下。
丑陋的黑木坑坑洼洼，细看时，才能发觉那每一个坑洼下都是一张惨白的人脸，他左边的树枝断了一半，正蠕动着再生。
“你是捉妖师！”明明刚才这个青衣男子是在树下，怎么会眨眼就到了自己身边？树妖回头看向古树，却看到了更让他震惊的场面。
“这什么，好恶心啊。”倒挂于枝上的男子一脸嫌弃地扯掉吐着粘嗒嗒液体的藤蔓，因为动作的关系，树妖看清了他被树叶掩盖的那部分身体，巨大的尾巴勾在树枝上，支撑着晃荡的身体。
这是妖怪？为什么妖怪会跟人类混在一起？
树妖的疑惑注定是说不出口了。刀尖穿过黑木的中央，快到即便他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也无法躲避。
“你吃了五十三个人。”
浓郁的妖气从伤口喷薄而出，树妖看见青衣男子勾起笑，轻而易举地将他的“手脚”斩断压制住树妖最后的反抗。锋利的刀尖再次穿过黑木中央，彻底将他的妖丹捣碎。
柳三思擦拭着小刀上的黑血，这可是现在他身上唯一看起来是“武器”的东西，当然要好好保管，虽然只要他肯，任何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都可成为封喉的利器。
他看也未看一眼像是因为太阳蒸腾而消失般的树妖，直接绕过它走向古树，在看向树上的身影时，眉眼在他自己也未发觉时柔和了下来。
“好臭。”白九祝嫌弃道，脚尖轻点落到了地上，离得他远远的。
柳三思微微一顿，假装在袖里找东西而用力闻了闻，结果还是什么都没闻到。白九祝的鼻子很灵，灵到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他见过的，就能记住味道，这也是前些天他能找到柳三思住的客栈的原因。他现在闻到的应该是那只树妖的，柳三思将其手刃，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不少，而且“味道”还无法洗去。
“我下次会注意点。”柳三思无奈笑了笑，掏出一个火折子扔向古树下。
像是在纵容着他一样，白九祝皱皱鼻子：“才不用。”
他可是妖怪，才不需要人类来纵容他。
火折子在落地的瞬间，燃起赤色的火焰，火势冲天，但却囿于古树方寸，杂草变作灰烬，土地也被烧灼殆尽，露出下面累累白骨。
柳三思双手合十朝着古树的方向，在树干因火焰舔舐而裂开的脆响声中，古树倒坍了。
火海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倒映在白九祝的眼眸中，老者脸上带着感激的笑，双手合十朝柳三思欠了欠身。
“这是土地神。”柳三思道。
“神？不是妖怪吗？”白九祝不解，虽然那棵树的气息浅薄，但他不会认错，那是妖。
柳三思点了点头：“这棵树是妖怪，但受人类供奉，所以也回报于人类，庇佑着这片土地。不知情的人类便将他们称为土地神。这里的土地神虽然修行多年，但并不擅斗，输给了那树妖，本来应该被抹杀的，但他却保留了一丝残念，想找人除去恶妖。”
他话音刚落，土地神的身影逐渐虚幻，彻底消失的刹那，火焰也平息了，只留下一片焦黑、
白九祝沉默半响：“他很厉害。”
他摊开手，淡淡的红光从掌心溢出，涌向那焦黑的土地，眨眼间，本焦黑的土地竟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嫩绿的草探出头来。
“你也很厉害。”柳三思冲他眨了眨眼睛，将藏在袖里的东西放到他手心。
没计较他是什么时候靠近的，白九祝注意全集中在手心里的东西上了。
翠绿的竹子被削得长短合适，上面的小孔周边都打磨圆滑，摸起来手感不错。
“这是……笛子？”
“之前见阁下似乎喜爱音律，闲来无事就做了把竹笛。”柳三思凑到他跟前，“喜欢吗？”
白九祝虚虚握了下竹笛，似乎上面还带着人类的温热，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像这个人类般，将一把笛子递到他手心。
他产生了被烫伤的错觉，心脏也跳得极快，像是要脱离身体一样。
如果阿狸在就好了，白九祝想道，他就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
“喜欢。”白九祝不抑制那份开心。他的眼弯似月牙，里面落满了星屑，万点辉光倾泄而出，令人目眩神迷。
“那之前的账我就跟你一笔勾销。”白九祝突然欺身向前抱住了捉妖师，因为身形瘦削，看上去像是窝在柳三思怀里一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第一个人类朋友了。我们妖怪才不喜欢人类那套虚礼，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柳三思像是被抽了魂一样，跟木头似的呆愣杵着。他做竹笛的本意确实是有哄白九祝开心的意思，但他自己反而看得晃神了。
白九祝没察觉到他的心思，抱了一会便松开手，拉开些许距离。他抱住柳三思是为了驱散那树妖讨厌的味道，因为现在柳三思是他的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当然要帮他。有什么问题吗？
【作者有话说】
该开下个副本了
第18章 嫁衣（1）
牛车咕噜碾过街道，钻过熙然的人群，车夫的喝声与摊贩的叫卖声混杂，吵闹得很。
隔着白绒滚边的衣袖，柳三思牢牢握着纤细的手腕，因为某只狐妖看起来就像是要跟着牛跑了的模样。
白九祝方才趁牛车经过的时候，摸了下牛鼻子，许是大妖的压制，那头牛不敢吭声，四肢一颤一颤地迈步，惹得车夫奇怪他刚喂饱的老搭档怎么一副没力气的样子。
手心还残留着热乎乎的气息，白九祝开心地弯了弯眼。
进镇的时候白九祝已经做了伪装，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个面容清秀的小少年，不知是因为狐妖天生的魅惑还是其他，即便一副平平无奇的模样，也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关于一路上有多少或是明目张胆或是隐晦的视线投在白九祝身上，柳三思一清二楚，于是更紧紧守在白九祝身边，生怕自己一转眼，人影都瞧不见了。
不知道瞧见了什么东西，白九祝反手拉着柳三思挤到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
“好看。”
白九祝举起个银铃铛晃了晃，两边的红色流苏也随之晃悠。铃铛与那微微有些尖的指甲相碰发出脆响，清泠泠的，柳三思觉得像极了他说话的声音。
小贩连忙道：“公子眼光不错，这个铃铛发饰小巧精致，不少姑娘家的都喜欢，而且送与心上人可是为合适的。”
“多少钱？”柳三思上前打断他的介绍。
小贩张开五指，冲他掐媚笑道：“五两银子。”
这铃铛虽然精致可爱，但明眼人都知不值那个钱，但既然白九祝喜欢，他也不介意多花点银子。
——想让白九祝开心。
像是刻入骨头里的本能一样，但柳三思不觉得危险，反而在看见他欢喜的笑时感到莫名的满足。
将银子递与小贩，柳三思一转头，却发现本来跟在他身后的狐妖不见了，放眼望过去只有熙攘人流。
“刚才与我在一起的少年呢！”柳三思阴沉着拽起小贩。
正在窃笑摸着银子的小贩猝不及防被拽起衣领，差点把魂都吓飞了，颤颤抖抖地伸手：“我看到他往那边去了。”他所指的是一所大宅子，街上大多数人现在也是在往那所大宅子前进。
“应该也是看热闹去了……”
小贩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丢下了。揉着磕到桌沿的脑袋，他正要怒骂，一个银锭就砸到头上，于是小贩顿时忘了自己头上还疼着了。
身形单薄的少年夹在人群中央，被推搡着向前。要不是现在不方便用术法，白九祝早早就跳到前边去了。
再怎么踮脚也被其他人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柳三思不见了。他只能戳戳旁边的男子，好奇问道：“前面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这么热闹？”
男子低头看了他两眼，才开口：“最近三户人家的新娘子在成婚当天就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连神祀家的小姐也是如此，哪也找不到人。直到半个月前，神祀的女儿居然回来了，被人发现时她昏睡在自己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