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许云冉轻笑,示意藏在屏风后的女子走出来:“不是什么难事,我新得了个美人,欲要送给陛下,只是……我才上任,蓦然送个人,反倒叫朝臣对我不满。”
  难得碰上这么个直爽的人,朝臣往皇帝身边塞美人向来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赵家借着赵婉竹更上一层楼后。
  且如今冠宠后宫的那位淑妃娘娘跋扈无礼,只因他从前第一次见她时拒绝为她办事,她便屡次话里话外羞辱他不是个男人,还着手培养太监欲要取代他的地位,他早就厌恶这么号人,只是宫中众多妃嫔,各个犯痴傻斗不过淑妃。
  眼角瞥见身旁
  姑娘的样貌,魏财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预感,这姑娘将会成为与赵婉竹制衡之人。
  魏财眼疾手快拾起地契藏于怀中,理解笑了笑,又转头正式打量起那站着的姑娘道:“奴才只管送人,至于能不能做出番事业,可要看姑娘本事。”
  “多谢公公。”
  魏财见她礼貌,心底余留的那点不安也跟随这透过窗底的风去了,他满意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抬眸,初识生人的局促使得脸颊渲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俏皮可爱。
  “宋时薇。”
  *
  紫宸殿闹腾一宿,鸡鸣声响,魏财趁着昏暗天青带了两人从侧门而入,疾速换掉香炉里的残香。
  平旦,侍奉的宫人们已然齐齐等候在紫宸殿前,只候魏财敞门吩咐。
  今日的门敞开得格外晚,宫人们面面相觑,又悄悄抬头估摸会儿时辰,正疑惑,忽闻“咯吱”一声,随即响起一个尖细响亮的声音“都精神些”。
  这话算是提醒,亦算是进门侍奉的指令。
  宫人们抖抖酸硬的肩膀,整齐有序捧着手里的活儿,迈小碎步急促往里赶。
  层层帐幔垂落在地,衣物从长案到床榻散落一地,宫人们来不及思考,又闻稳当有力的脚步声从帐幔中走出。
  其余宫人见魏财拦住领头的宫女,便纷纷停在原地不动。
  “陛下。”
  魏财殷勤走上前听候。
  “让她多睡会儿罢,就封为……柔嫔,赐居……承香殿。”李修然慢悠悠回眸瞥了眼帐幔中隐隐约约显露的人影,肃然道,“盥洗罢。”
  魏财还是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他不由得暗自欣喜,能一夜封嫔,这姑娘比他想的要有本事。
  第13章
  天青微凉,佛堂笼罩在僧人诵经的低沉声中。
  棺材前的白衣女人眼眶红肿,眼珠布满血丝,她半耷拉眼皮,用尽全身力气被人搀扶站着。
  忽而门口刮来阵疾风,她不由得缩了缩脖颈,晦暗的目光随着来人的禀告渐渐发亮。
  女人难以置信盯着来人几秒,急促赶出佛堂,身后闭眼虔诚的僧人依旧诵念佛经,似是没有觉察到几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
  赵婉竹压低声音,抬手微扶头上盛开的白菊,蹙眉瞥了眼来报的小厮。
  那人怯怯点头,低声道:“回娘娘,今早封嫔的诏书已下,此刻柔嫔怕是已入住承香殿。”
  “本宫生母丧事未了,陛下这般心急。”赵婉竹冷哼一声,攥紧手中的丝帕怒道,“本宫竟不知陛下何时能如此宠爱一个女人,一夜封嫔,荒谬!”
  若不是当年她设计许家入狱,趁机夺走许家护符号令军士,让赵家领着将士助李修然一臂之力,就凭他这卑贱庶子身份,他何以夺得天下之位?
  说起来,当初赵文会最先押的是三皇子,即皇后所出的嫡次子,也欲有投靠三皇子麾下之意,奈何三皇子麾下过多重臣,众人瞧不起赵文会这副谄媚的嘴脸,赵文会一怒之下与三皇子划清界限。
  后来又在其余皇子那碰壁数次,这才看上容易掌控无依无靠的四皇子。
  李修然自登基以来一直敬重赵家,唯独逾矩的,只有登基前拒绝废掉四皇子妃娶她为皇后之事。
  她虽着急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后之位,可并不想活在旁人的眼色之下,只好毒死随皇帝登基封为皇后的四皇子妃,又设计抢了宋时薇的玉佩找好时辰,假装自己就是救命恩人与李修然相认。
  凭着这两点,她轻易冠宠后宫。
  赵婉竹失了神,莫非真如茗雪说的那样,李修然动了心思,开始想要脱离赵家的掌控?她骤然想起鱼跃龙门的刑部尚书萧玉安,也不知何时开始,一个小小刑部尚书能号令群臣与赵文会对抗。
  赵家似乎没以前那么风光了。
  茗雪见她面色狠厉,连忙给那人使了个眼色,眼见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后,才接话道:“娘娘,陛下急于封嫔,会不会是,趁您出宫……”
  赵婉竹恶狠狠瞪了茗雪一眼,吓得茗雪紧闭双唇不敢妄言:“我看,是有人等不及了,趁着本宫出宫,教习卑贱婢女爬上皇帝龙床,又哄骗得以封嫔罢。”
  茗雪闻言,下意识咬唇垂头,暗暗自觉心底不是滋味。
  秋风吹开散漫的云雾,小路尽头有个青衣侍女迈着急促小碎步直往两人赶来。
  “娘娘。”青衣侍女屈膝行礼,轻声道,“周大人才下了早朝,便赶来见皇太子了。”
  赵婉竹得意笑笑,拂手示意扶着她的侍女退下,又将方才所知与青衣侍女说了一遍。
  青衣侍女沉默片刻,轻声道:“娘娘是觉得魏财干的好事?”
  “哼!都怪乔德明没出息,本宫扶持他这么久,竟还没能将魏财这狗太监拉下,真真无用!”
  当初入宫前她设计毒害原皇后时,想着将来入宫方便得知李修然心思,便费尽心思拉拢魏财,哪料魏财不禁不领情,更是话里话外阴阳她一番。
  后来入宫后,她便尽心培养太监乔德明,欲要让他取代魏财,哪料这家伙蠢笨至极,不禁被魏财摆了一道,差点被赶出御前伺候,还是她出面求情……
  赵婉竹越想越气,她咬牙切齿骂了一番,抬手顺势搭在青衣侍女伸出的手上,两人沿着小径往前走。
  “松风,你去查查这柔嫔底细,我倒要看看,谁在背后给魏财和柔嫔撑腰。”
  松风道了声“是”,便轻手轻脚扶着赵婉竹送她到佛堂后的厢房,眼见周文益抱着婴孩哄笑,她识趣朝着里面其余侍女挥手,将侍女们都带了出去。
  “文益。”
  赵婉竹痴痴嗲唤一声,柔柔弱弱扑在周文益身上。
  洋溢的笑容下意识僵住,周文益别扭瞥了眼缠绕手臂的胳膊,眼看她胡乱伸手摸索,生怕不慎误伤怀中的孩子,便赶紧弯腰将孩儿放到摇篮中。
  “你做什么?”
  周文益撑开左臂,边推开她边后退,他漠然道:“你要干什么?”
  赵婉竹明显不悦,她不满责骂道:“我可是为你生下这么个儿子,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若不是你拿药引诱我,怎会……”
  喉咙下意识上下滚动,他疲惫吐了口气,脸色顿时比白墙还苍白。
  “文益,你一定是对我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这般爱护我们的孩儿。”
  周文益无力扶着身后的木柜,用尽全力推开她,黯然的眸光中流出厌恶,他冷漠直白道:“你让我觉得恶心。”
  听闻这话,赵婉竹扑腾环抱的双手果然收了回去,他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的木凳喘气。
  “我记得,你的药完了,对吧?”
  赵婉竹无辜瞪大眼睛,一边笑盈盈望着他一边伸手拽进腰间的荷包,她瞥见他眼底的渴望,得意洋洋摸出一个药丸递给他。
  平日都是一荷包给的,怎么今日只给了一次的药,周文益来不及思考,他焦灼抢过药丸咽下。
  他深吸口气,渐渐觉得冰凉的身子暖和过来。
  六年前为救许云冉,他甘愿一命换一命服下赵婉竹递来的毒药,哪知这药不致死,只是每日发作,每每发作之时便觉浑身无力身痒难耐,仅能靠着她给的解药活着。
  这么些年,即便有赵婉竹给的解药撑着,他的身体和心神还是渐渐被隐匿于身体的毒药掏空。
  虽说长安不少名医,可却是没人能查验出他身体里的毒物,而这解药,亦是难以叫人说出个名堂,用名医们的话来说仅有“活血化瘀之功效”。
  若不如此被赵婉竹掌掴于手中,他怎会愿意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只是天难遂人愿,没曾想,他费尽心思将许云冉送出长安只为留住她一命,她还是死在叛军的马蹄之下。
  一时间悲从中来,周文益情难自已,顿时红了眼眶,猛抬头,他恍惚看见许云冉站在眼前,她依旧身着鹅黄色长裙笑颜如花望着他,如同那日在桃花树下他为她戴上发簪时一样。
  仿佛一切都不曾变过,少女脸上荡漾开的红晕宛如流水般淌过他的心底,周文益望得出神,忍不住对视那双水汪汪的笑眼发笑,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
  微风吹动少女的裙摆,刮落纷飞的桃花,他不受控制站起身朝着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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