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许云冉傻眼,了然这是诡计圈套,正当她打算悄然前往察看时,树林嗖嗖几声,十余个护卫团团将她围住。
领头护卫大喊道:“来人!将他带走!”
众护卫得令纷纷举高长矛不断靠近她,将这围起的圆圈缩小。
“我自己会走。”
许云冉甩袖凛然,众护卫惊叹警惕,齐齐停下脚步等待领头的指示。
领头冷哼一声,嗤笑道:“还算识相,请吧,周大人!”
许云冉听出他话中嘲讽意味,可眼下不是舌战群儒的时候,她要做的,是搞清楚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众护卫紧盯许云冉,直到领头护卫将人带进麟德殿,才肯收起长矛守在门外等候。
宫灯未灭,两侧长案桌席已被宫人们撤净,酒肉熏香渐被端进的花香取代,堂上的男人冷眼威坐,静默听身边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待她踏入殿中那一刻,片刻的轻言细语全然消散,唯独急促的脚步和风声回荡于耳边。
“微臣参见陛下,淑妃娘娘。”
“周大人。”未等李修然出声,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幽幽回转金殿,“你可知罪?”
赵婉竹喊她周大人,看来是没发觉她的身份,许云冉心中暗自冷嘲热讽她一番,不知所云坦然道:“臣何罪之有?”
她故意压低声音。
赵婉竹又道:“枉费萧大人举荐之恩,枉费陛下信任之意,真真罪孽深重!还不认罪?”
许云冉听她云里雾里绕话一番,这才意识过来眼下的处境。
前任大理寺卿是崔东百,即为赵家的走狗,新官上任,赵家亦是欲要派人顶替其位依次掌控大理寺,哪料萧玉安蓦然出手,拦下此职,继而落到她头上。
自升官入长安以来,赵文会屡次邀约许云冉吃酒,虽说年少在长安时赵文会见过她的次数不多,关于求她之事全然由柳氏和赵婉竹安排,他在朝堂上亦并未认出她这张脸。
许云冉自然是对赵文会那一肚子坏水心知肚明,不愿靠近败坏名声以至于不易在朝堂立足,且她将来定会与赵家作对,实在没必要伤害羽翼失去朝臣信任,思来想去,许云冉从未赴约,每每便找理由搪塞。
赵婉竹今日设计引她入瓮,为的怕是想替赵家夺回大理寺卿之职。
这大理寺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说在朝堂治国理政没什么份量,可掌管长安案件,这达官贵人之间大都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因而这大理寺卿便成了掌控朝臣的要塞。
“大胆周明川,调戏宫妃,以至柔嫔跳湖自尽,还不跪下!”
调戏?自尽?!
许云冉错愕失色,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宋时薇死了么?!
“请陛下明察!”
她反复琢磨方才那黑影跳湖的场面,回想起消失的太监,欲要寻出个破绽,又闻急促脚步声,惊恐偷偷回眸,只见魏财面不改色疾速稳当走到李修然身边。
“启禀陛下,奴才来迟,柔嫔娘娘偶感风寒,高热不退,寻了太医前去承香殿探察把脉,方才歇下。”
赵婉竹觉察身边投来阴厉目光,不禁打了个哆嗦,语无伦次道:“你撒谎!宫人们明明瞧见柔嫔被辱欲要跳湖自尽……”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魏财斩钉截铁打断道,“娘娘于承香殿横躺一夜养病,太医及殿内宫人皆可作证!”
赵婉竹瘫软扶案,欲要出声反驳之际,又听堂下之人话中有话道。
“娘娘善于怀疑嫔妃与朝臣有染,可是也曾做过此事以至于心中有鬼?”
第16章
“混账!你敢污蔑本宫!”
赵婉竹恼羞成怒,玉掌猛拍扶手,欲要破口大骂之际,忽感身边冷眼,倦怠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李修然是个重脸面之人,不喜泼妇之习,她蓦然大怒失了仪态,定是讨他不喜了。
赵婉竹白了脸,尽力放低声调,故作倒态搀扶李修然手臂哭诉道:“陛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断断不能叫旁人污了臣妾清誉。”
李修然冷峻的脸色随着那滴滴涌出在眼底打转的泪珠渐渐缓和,他张开双臂扶起赵婉竹道:“虚惊一场,无事便好。”
李修然这话说的含糊,赵婉竹自知他不愿继续追究撕破君臣脸面,亦是给了她台阶,便温声细语点头娇滴滴应道:“是。”
侧门悄然拐进一粉衣侍女,侍女两手相互紧握,急匆匆绕到赵婉竹身边低语,满面红光的脸色隐隐约约闪烁着瞧见猎物的狠厉。
赵婉竹闻言大吃一惊,站立不安四处张望,直到瞥见低垂着藏在阴影下的那张脸,她徒然出声岔开话题道:“我瞧周大人面色清秀,像是个女子,可明明入长安诏书写的是个男子,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欺君罔上的罪名?”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恐怖的寂静,李修然狐疑思量这话良久,玩转扳指的食指突然停下,他静默审视殿下身着官服的许云冉,难得见赵婉竹这样执着,李修然不免也起了疑心。
“娘娘说笑。”许云冉出了身冷汗,她大声壮胆道,“臣自幼便如此,常有人打趣男身女相……”
“是嘛?”赵婉竹急不可耐打断她,生怕她糊弄过去,“本宫倒是听闻一番传言,有人杀了郾城知县,借以冒充入长安担任大理寺卿……”
“即是传言,便是不可信,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既是清白,不如验身以证,也算是堵住不知好歹之人的嘴。”
气氛僵到极点,仿佛拉满的弓一触即发。
赵婉竹见李修然面无表情,愈发大胆直命宫人上前。
许云冉微微抬眸,只见魏财面色淡然,想来他因此动摇,似乎担忧她这欺君罔上的罪名连累自个儿。
富贵勿相忘,苦难分崩析,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
没人能帮她了!
惊恐的心涌起股悲悯,为何恶没有恶报呢?就连上天也是站在赵婉竹那边的。她唯一能做的,唯有咬定坚持,虽然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泪水在浑浊发红的眼眶打转,她好想大哭一场,悲叹命运多桀,悲叹上天不公……可此刻竟是连哭泣都成为一种奢望,她不甘啊!
许云冉咽下口中苦水,尽力掩盖颤抖的声音大声壮胆道:“臣问心无愧,只是娘娘公然命人验臣的身子,岂不叫朝臣寒心?”
赵婉竹噗嗤一笑,笃定凝视许云冉的脸道:“若是男身,本宫自领受罚,甘愿禁足椒房殿七日向佛祖请罪,若是女身……”
她故意拉长音调,意味深长绽放灿烂的笑容,肆无忌惮在脸上书写胜利的诏书。
李修然似是对她的肯定感到惊叹,他狐疑来回遥望两人,始终没出声,算是默认赵婉竹的做法。
眼见
宫人步步逼近,她无法再逃避,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几乎要从狭小的嗓子眼呕出,许云冉强忍胃里翻山倒海的恶心,漠视包围四周的宫人。
忽闻殿外传来个洪亮低沉的声音,划破殿内的沉寂。
“臣愿为周大人验身。”
众人齐齐望去,只见殿门大步慢条斯理迈入个同样是身着官服之人。
“臣参见陛下,淑妃娘娘。”
“免礼。”李修然徒然出声应和道,“萧卿请吧,只是不知周卿可否愿意?”
赵婉竹惊诧万分,随即又恢复冷静,萧玉安这人虽与赵家为政敌,可这魔鬼残心的名号不是虚的,传闻他最厌恶的,便是背叛,他若是知道手下人是个冒牌货,恐怕许云冉活不过今夜,不,准确来说,是活不过发现真身后的一秒。
可若是被许云冉美色诱惑,到时萧玉安迷魂头脑助她掩盖身份,那该如何是好,赵婉竹掂量几番,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家为拉拢萧玉安曾送过各式各样的美人儿,没一个能入的了萧玉安的眼,即便许云冉有些姿色,可她不信萧玉安是个能为一个区区见面不过几日之人做出这样欺君罔上之事。
此刻众人的目光全然停留在许云冉身上,只等她的答案。
无路可走,落入萧玉安手中总比落入赵婉竹手中好,许云冉沉闷道:“臣愿验身以表清白。”
话才出口,她竟觉得忍不住松了口气。
松风得赵婉竹眼色示意,命了个手底下的太监领着两人前去西厢房。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领路太监在月色中行走。
“二位请。”
那太监说完,便识趣合上屋门,站在门外等候。
西厢房仅点了三盏烛灯,两人对望片刻,渐才适应昏暗的视野。
门上透露出两个清晰的人影,头戴幞头,一高一矮。
“你说。”萧玉安咧嘴坏笑,玩味走近两步与她相贴低语道,“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明知故问。”
许云冉狠狠瞪他一眼,扭头偷瞄门上纸糊静立不动的人影。
萧玉安忍不住暗暗心中骂她,即便身处险境,这女人依旧永远一张冷脸,似乎不会害怕,真是不可爱,萧玉安赌气高声道:“周大人,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