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许云冉松了口气,随意将书信搁置一侧,专心处理案上放置的文书。
此刻萧玉安正走到明德门,巧遇周文益撑伞往鸿胪寺赶,他玉手轻抬,驻足而望。
裴刹会意停下脚步,顺延萧玉安的目光望去,亦是认出鸿胪寺卿周文益的背影。
“裴刹,做了他。”
薄唇轻启,眉峰微颤,寒潭般的眸底深不见底,雨雾模糊遮盖藏在眸光中冰冷的杀意。
裴刹惊愕,不解转头望向他道:“为何?”
“做干净些。”
萧玉安抖落飞扑到衣袖的雨珠,撑伞变道朝刑部方向而去。
为何?没有为何。他看中的东西,唯有他能得到,若是被旁人看上,他只能杀了他,来神杀神,来鬼杀鬼,只要世间不再留有与他抢夺之人,她终究是他的。
午间依旧秋雨连绵,须臾不见曹观玉归来,她不免有些担心,抬眸远望小院,隐约看见雨幕中站立着个人影,许云冉起身跨过门槛,却见萧玉安撑伞而来。
“萧某有要事相商,周卿可否移步雅间听论一二?”
阴魂不散,她哪敢拒绝,许云冉漠然道:“劳烦萧尚书带路。”
她转身弯腰,手指未触及掉落在地的油纸伞,断裂的伞柄随风晃响,这……难不成是他干的?许云冉起身直视萧玉安,不可置信打量那张一本正经威严的容颜。
“眼下毫无办法,好在萧某的油纸伞还算宽大,事态紧急,唯有委屈周卿一二。”
“无妨无妨。”
许云冉自认倒霉
,跨过青石阶站在他身边:“劳烦萧尚书。”
他身上散发而出的檀木香渐而取代雨水清凉,充斥她的鼻腔,两人同步而行于一伞之下,相近的那两条手臂却是从未相碰缠绕,始终保持一指宽距。
正值午膳时辰,群臣纷纷下值相邀吃酒用膳,却不见像他们一般共撑一伞而行之人,群臣目瞪口呆,亦是憋不住心中好奇缓步观望。
萧玉安倒是无拘,他冷眼直视前方,毫无波澜的眼底令人捉摸不透。
许云冉则忧心他将要谈论之事,到底是何要紧,需要他匆忙而至,莫非他又发觉些什么,她不由得心生紧惕。
曹观玉许久未归,难道……不可能!她很快否定心中的恐怖,如若曹观玉丧命,萧玉安不至于这般平静,可谁说的准呢?
很快两人雨中漫步之事满城皆知,众说纷纭,更加坐实两人断袖之事,新任大理寺卿清秀俊美,男身女相,萧玉安常年一心扑于公务,鲜少与女人接触,恍然遇见这么个共同执事之人,动心也可理解。
群臣从此更加谨慎不与许云冉有肢体接触,生怕被那位阴晴不定的刑部尚书误会,徒然丢掉脑袋,共事三年,他们实在清楚萧玉安的手段。
普云楼闲暇的店家正欲与身边店小二分享新得来的关于两人的秘闻,下秒抬头竟见两人共同踏入大堂,不由得紧闭双唇庆幸嘴慢。
“二位这边请。”
那店家鬼鬼祟祟,自告奋勇迎上来引领两人往楼上的厢房走,许云冉发觉其诡异态度,却并未放在心上,这一路实在漫长,犹如围马场狂奔十圈,此刻她恨不得黏在木凳上歇脚。
裴刹出声交代店家,待店家带人将热菜送来,便合上门在外等候。
许云冉无心热腾腾饭菜,欲要询问所谓的要紧事,忽来人急急敲门,两人的目光均被踏入厢房那人引了去。
“不好了,钱员外带了人在周府门口闹事。”
第23章
“周大人。”
钱员外拱手作揖,笑脸相迎凑近许云冉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许云冉扫视他身后带来闹事的人,各个衣着靓丽惹眼,芬芳四溢,虽是男子,却各个美的不可方物,这哪是家丁打手,分明是戏楼里的优伶!难怪来报侍从支支吾吾,非说难以推脱。
“请说。”
许云冉蹙眉摆手,将那钱员外领到墙边,威严直视。
“大人爽快!”钱员外满脸堆笑,指着身后不远处成群站着的优伶赔笑道,“这些都是老夫特地从各地搜罗来的美男子,各个身强体壮,英俊貌美,必然能讨大人欢心……”
钱员外满面通红,眉飞色舞继续道:“我儿前昨日不慎撞倒个泼辣女子,明明想要给钱了事,结果她还不领情,非要报官把我儿送进大理寺,唉……您说说,这都什么人呐!大人可要站在我们这边……”
“荒唐!”
厉声叱喝惊得钱员外肩膀抖了三抖,他无措回眸观望身后的侍从,扫视优伶们道:“大人若是对这些人不满意,老夫还能找来更多,必然叫大人喜欢……”
“你当我周某是何人?!”许云冉冷哼甩袖,直指头顶周府的牌匾道,“大理寺秉公办案,绝不会收一人一财,钱员外请回罢!”
怒斥声引来众人围观,钱员外乌黑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他慌乱朝着身后众人摆手,灰溜溜小跑回到马车,命人速速驾车离去。
周府马车后还停着另一架马车,直到人群拍掌叫好渐渐散去,车上静坐的人才缓步踏木阶而下。
“好一出拉拢人心的戏码。”
萧玉安低声闷笑,绕过她径直迈过门槛往府邸里走。
褐色官袍轻擦她袖间,目光不由自主追随他的背影,许云冉冷眼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观玉呢?”
“回大人,曹部还未归来。”
她深吸口气,烦闷遣散跟在身后的侍从,独自一人走进中堂面对那反客为主的萧尚书。
“对了,怎么没见你那狗腿子?”
萧玉安骤然探头观望,若有所思笑道:“被你幽会旧情人气走了罢?”
“你一口一个旧情人,到底想做什么?我不明白,即便我与周文益旧情复燃,这与你有何干系?你口中所谓要紧事分明就是无事,故意吊我胃口,耽误我公务烦闷我罢?”许云冉黑脸走到长案前,冷笑道,“萧尚书不喜我坐这位子,可以理解,倒也不必使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叫外人以为我新上任便只会邀群臣设宴享乐之人。”
萧玉安抬头瞪眼,后缩脖颈,他毫无底气避开她的目光。
“冒名顶替之事,确是我的错,可先前已然谈好,我替你隐瞒杀人之事,你也答应放下此事不再追究。后来麟德殿那夜,又得你出手相救,可我前几日于乱箭之中为你挡了一箭,如此算来,早就两不相欠,你何故日日追究我不放?”
“冒名顶替?”萧玉安幽幽抬眸盯着她笑道,“你只干了这一件么?”
阴森苦涩的微笑激起她浑身疙瘩,许云冉愣神回忆,坚定道:“我不曾记得还做过何事对不起你。”
不曾记得?她将他推下悬崖,谋划杀死他以便夺取郾城知县的位子,这事她倒是一点都不提!她就是这么一个心思歹毒的坏女人!
萧玉安缓慢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微微弯腰冷笑道:“许云冉,你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
眼角情不自禁追随他重重擦过她右臂的衣摆,许云冉徒然抓住他手臂不放道:“你做了什么?既然报复我,就该冲着我来。”
萧玉安惊诧回眸,他停下脚步,自然垂眸打量扣住他手臂的纤纤玉手。
“你把曹观玉藏哪了?”
萧玉安恍然大悟,紧揪的心撕裂开般的疼痛,他甩开她的手冷言道:“许云冉,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她动了动唇,稍抬眼眸,完全装入那双深邃幽暗的视线,如吸铁石般紧紧将她的目光掌掴住,使得她无法逃离。
烈日西斜,人影交叠,漆黑如夜的冰眸中恍惚泛起水光,她无措躲开他的视线,乱扑的心跳涌起阵阵麻意。
地上交叠的人影越拉越长,许云冉呆愣俯视分开的人影,再抬眸,只剩院里被风呼呼刮飞的落叶。
“大人!”
低沉的大声呼唤蓦然拉她回神,许云冉茫然抬头,惊觉曹观玉不知何时站在身边。
“你,你去了何处?”
她上下打量他一番,顿时对方才不分青红皂白斥责萧玉安感到愧疚。
曹观玉急促抽出怀中的拆开的信纸递给她道:“郾城来信,有人四处打听前任郾城知县之事。”
曹观玉指着信尾的落款,解释道:“此人是先前县衙里的衙役,从前我于他有救命之恩,后来交情一直不错,想来不会撒谎。”
“是赵婉竹干的,应该是乔德明,我听魏财说过,乔德明无缘无故告假回乡省亲,原来是这个目的。”
许云冉捏住信纸一角,侧身挡风将其举在烛台的火焰上点燃,目视泛黄的信纸彻底化为灰烬。
“要不要属下回郾城一趟,将那人……”
曹观玉低声提议,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乔德明死了,还会有第二第三个乔德明,当务之急,方有加快计划谋划,得在事情败露被赐死之前,将其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