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太师觉得有何不妥?”
浑身散发出的威严和寒意顿将赵文会震住,他张大嘴巴愣视李修然须臾,咬牙恨恨道:“陛下英明!”
一夜之间,周府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办案职权再度回到刑部手中。
萧玉安静坐长案前品茶,静候聆听来人禀报。
“大人昨夜不是入了紫宸殿与陛下密谈,何故放出消息宣称在紫宸殿外站了一宿?”
裴刹见他笑而不语,更加疑惑不解。
“你看看这个。”
萧玉安抽出压在卷宗底下的密信摆在案上,裴刹半信半疑走上前弯腰拿起。
“什么?!赵文会欲将火器运入长安?!”
萧玉安接过他手中的信纸置于烛台上点燃,漠然目视信纸灰飞烟灭:“难怪他如此执着于钦差大臣之位,不过少一次贪污机会,没必要冒这风险,我原来想不明白,直到昨日收到邓铭扣下的密报。”
“那密报……”
“原封不动还回去了,这密信是邓铭写的。”
裴刹松了口气,又疑惑道:“这与在紫宸殿外站一宿有何干系?”他摸了摸下巴,凝神苦思试探道,“大人不是想留下许姑娘,何故昨日要属下放出消息,大肆宣扬大理寺卿有胜任钦差大臣资质?”
“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曹观玉将手中长街搁置案上,端坐许云冉面前摊开诏书,默读上边传达的禁令。
“所谓以退为进,即是佯装退让,实则进攻。”
“可?”曹观玉放下诏书,抬眸蹙眉道,“大理寺卿周明川奸佞贪污,与太师清廉正直、名垂青史相比,着实天壤之别。大人让属下悄然对外放出此等自毁名声的消息,难道不会更加引得皇帝疑心,对周府动手么?”
“倘若你疑心一人,且这人危及于你,眼看其势力壮大,人人称颂,你该如何?”
“杀之,防患未然,斩草除根。”
许云冉点头笑道:“天下人才比比皆是,奈何谦卑忠心之人少之又少,赵文会功高盖主,人人称颂,此话传入皇帝耳中,他该如何作想。”
“属下受教。”曹观玉恍然大悟,“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裴刹抱剑交叉双手,咬唇沉思,目光不由自主追随萧玉安站起的身影,他提剑垂落双手。
“赵文会以为我昨夜被拒之门外,惹怒皇帝与其离心,他必然对钦差大臣之职更有把握,夜里赵家军围堵周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萧玉安抬眸远望院中洒水小厮,移回目光看着裴刹笑道。
“皇帝警惕赵家,赵文会不会觉察不出,若钦差大臣落到大理寺卿身上,不仅再难想办法将火器运入长安,一旦许云冉治灾归来,加官进爵,无疑给我阵营增添一得力助手,赵文会怎会放任不管?”
“我昨日放出大理寺卿有胜任钦差大臣资质,便就是让他更加肯定我已拉拢大理寺卿,欲有培养其之意。赵文会疑心慎重,此刻不仅没拿到钦差大臣之职,由上官将军毛遂自荐顶替而上,还将自己卷入这自证的陷阱。”
萧玉安停在西侧里屋的第二排书架前,抬手将崔东百一案的卷宗归位,忽痴笑道:“只是我没想到,她竟有如此魄力,身陷险境,竟还能打赵文会一个措手不及。”
“走了狗屎运罢。”裴刹撇撇嘴,反驳道,“即便当初不是她将大人推下山崖,可之后不还是没半分表示,连寻人的意思都没有,我并不觉得她是个好人。”
裴刹见他笑而不语,又叹息嘱咐道:“这女人危险至极,大人可要万分小心,莫要着她的道,哪天反咬我们一口,说不定会是致命一击。”
薄唇勾起的弧度居高不下,裴刹哀叹两声,摇头欲要离去,转身之际,远远瞧见有一侍卫急促赶来,他停下脚步漠视其人迈入屋内。
“大人!那几人招了!都招了!”
第29章
李修然将伏状搁置案上,后仰偏头,蹙眉审视他道:“这伏状怎说是他们几人因妒恨大理寺卿所为,几个莽夫,若是无人背后指使,能做出这样的事?萧卿,你糊涂了,连这话也信。”
萧玉安收回案上的伏状,宝贝般藏在怀中,漫不经心道:“无论如何,大理寺卿是清白的,臣遵循其书寻到城郊河边,果真找寻到藏匿于此的赈灾粮草。至于背后指使之人,迟早能问出来。”
李修然哼哼笑两声,凑近萧玉安笑道:“朕就知道你是为了他。”
“此案可有怀疑之人?”李修然徒然打岔道,“与赵家可否有关?”
“证据不足,恐怕难以定下结论。”
“也是。”
李修然支着脑袋想了想,突然抬头紧盯他须臾,品茶两口,再抬眸紧盯他须臾,又品茶两口……如此反复。
见他面露惑色,李修然忍不住一吐为快,仰头盯着他道:“你当真喜欢他?”
萧玉安微愣,腆红脸笑道:“是。”
“唉。”李修然坐立不安来回调整位置,抱臂唉声叹息,忽似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他后仰身子盯着萧玉安道,“此情非周明川不可罢?莫非还有其他,可否包含朕之内?”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李修然蔫下身子,没底气屏息观察萧玉安的神情举动,恐怕错过一分一毫。
萧玉安尴尬轻咳两声:“非她不可。”
李修然心定神怡点头认同,缓和笑道:“说来此次朕可是帮你保住他……今后你也收敛些,莫再闹出这事……”
萧玉安正欲拱手辞谢,忽觉后背发亮闷热,君臣二人齐刷刷朝殿门望去,只见个踉跄
小厮绊到衣袍,卷抱衣摆气喘吁吁往里跑。
“陛下!”小厮惊慌滑跪倒地,叩首道,“刑部牢狱走水了!”
君臣二人面面相觑,顿时脸色煞白。
待赶回刑部牢狱时,偌大严密的牢狱只剩下一片乌黑的废墟。
狱卒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叩首道:“午膳饭食被人下药,牢里看守的六人连同被烧死其中,待外边之人发现时为时已晚……四周被人泼上油水,根本无从靠近……”
“混账!”
萧玉安阖眸摸向怀中伏状,目视前方厉声吩咐道:“将今日来往公厨之人全数查尽,模拟两可的,也算在内,一一上门拜访询问,即便掘地三尺,也要给我将这歹人找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将那四名车夫马倌尸身确认清楚,至于狱卒六人……”他长叹口气,拂手道,“好生安葬,赙增三倍,好生安待其家妻儿老小。”
“大人。”
萧玉安循声回头,抬脚跟随裴刹走到高墙角落。
“事情办得不错。”萧玉安漠然笑道,“如此,也正好除掉赵文会安插这刑部牢狱的六人。”
裴刹点头,眯眼望向远处忙碌修狱卒,不解道:“可大人既然发觉水桶被人替换,预料赵文会放火烧死那几人,何不将其救出,作为利剑好好回击一把。”
“不然。”萧玉安收手抱臂,仰望随风摇曳树枝,面无波澜道,“那几人早已被赵文会下毒,活不了多久了,我昨夜审查之时,便发觉异样,不过悄悄往几人饭食撒了些延缓毒发之物,赵文会果然恐惧,按捺不住借此下手。”
裴刹仰头张大嘴边,他不曾发觉那几人身体异样,不由得暗暗佩服萧玉安。
“那洒水小厮如何?”
裴刹撇了撇嘴,压低声音道:“看守周府的禁军一走,他便鬼鬼祟祟进入周府。”
“果然,他是许云冉的人。”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压抑的弧度,他痴笑道,“她竟能将人送入我府中?”
裴刹狐疑打量他眼底的笑意,不满道:“既然如此,何必还将赵文会欲要运送火器之事说出,以至于那洒水小厮告知。”裴刹顿了顿,拗口称呼道,“许姑娘。”
“多这么一个不至于蠢笨之人对付赵家,也不算一件坏事。”
“可那人留在萧府始终是颗毒瘤,养虎为患罢,哪日当真了知大人谋划,又该如何?不如属下这就去做了他……”
“找个理由打发他去前院守门便可。”
“砰!”
两人循声纷纷回眸,只见众人搬动云梯往烧毁的墙垣靠拢。
云梯靠墙,两三个修瓦匠沿梯上爬,惊起停歇在乌黑墙垣上的几只麻雀,麻雀扑翅盘旋,在空中兜兜转转游玩,直到暮色降临,才停落在梧桐树上觅食。
梧桐叶随晚风吹落,落在抱臂倚靠梧桐树之人肩上,裴刹抖落肩上枯叶,探头看向堂内相谈的两人。
“汴州之事如何?”
“上官桦是我的人,你大可放心。”
许云冉抚袍而坐,她瞥了眼对面悠然自得饮酒之人,只手抓起酒壶朝杯中倒满。
“多谢尚书大人出手相救。”许云冉啜饮杯中新酒,哀叹道,“只可惜线索就此断了,没能抓住赵文会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