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砰砰砰——”
  绣花鞋一个飞蹬,落到案前燃烧木炭的火盆里,她抬起腿猛蹬,挥舞的指尖一下抓住脖颈上的两只手。
  那一刹那垂眸望去,掌掴住脖颈的纤纤玉手白得隐约透露出青色的条纹,赵婉笙勾起手指,对准手背上的青色条纹猛然一划。
  锋利的指甲霎时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成红色,细嫩的玉手满目疮痍,破溃不已。
  “该死!”
  她吃疼缩手,赵婉笙趁机直起身子欲要逃离,哪料还未起身,脖颈再次被那双手控制住拖了回去。
  “松风!快来帮我!”
  愣在殿门的松风终于回过神来,她惊慌失措跑到二人跟前,抓起烛灯狠狠对准赵婉笙脑袋砸去!
  就那么一下,怀中之人双腿一蹬,不再挣扎。
  “砰——”
  高举的烛台滚落在地,松风茫然伸手擦拭脸上的汗珠,摊开手掌,却是一片鲜红,原来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松风瘫软在地,颤声哭道:“娘娘,奴婢,奴婢……”
  赵婉竹疲惫吐了口气,她转身握住松风双手,轻声安抚道:“别怕,快,快去寻驾牛车。”她抬头透过窗棂望向天边月色,焦灼道,“欲到净车出宫的时辰,那味道恰好可以掩盖,趁此机会将尸身送出宫去。”
  “娘娘……”
  “再不快些,如若有人觉察异常,你我便完了!”
  松风被她抖得眩晕,她惊惧睁大眼睛,猛然点头,照赵婉竹吩咐披上黑色斗篷,踉踉跄跄从后殿小门离去。
  赵婉竹松了口气,她将欲起身褪去血衣,眼角忽瞥见一丝颤动,回眸望去,染血的红唇上残余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摘下头上金钗,双膝跪地,双手高举金钗,朝着赵婉笙的胸口狠狠刺入,身躯抖动扬起,很快蔫了下去。
  “都是你自找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赵婉笙的鼻息间,三番五次确认人没了气,才放心打量四周想起运尸的办法。
  猩红的目光落在木柜摆放的绸缎上,那是今早送来的冬衣样式,赵婉竹起身抱起绸缎回到尸身旁。
  她摊开卷起的绸缎,吃力将赵婉竹拖起置于其上,一层层包裹其中。
  待松风气喘吁吁回到殿内时,长案旁的尸身和血迹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长案前端坐着的淡漠饮茶的紫衣女子,还有巨大一团包裹缠绕的绸缎。
  “娘娘……”
  赵婉竹悠然指了指包裹的绸缎,轻飘飘留下句:“做干净些。”
  松风点头,命跟随而入的两个死士将其抱起,送上后殿小门停放的牛车上。
  守门的两个护卫闻及响动,正踌躇不前是否前去查看,一回头,只见松风站在眼前,两人吓了一跳,赔笑招呼道:“松风姐姐。”
  “今夜你们也累了,娘娘怜惜你们,准许你们出宫吃酒。”
  两人接过松风递来的满满一袋银两,不禁咽下口中涌起的唾沫,喜出望外应道:“多谢娘娘,多谢松风姐姐!”
  “不过需要你们二人做件事。”松风话锋一转,指了指两人身后。
  两人回头望去,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停了驾牛车,牛车上还坐着两个青衣侍卫,车架上盖着厚厚的茅草。
  “娘娘夜患腹疾,又喜干净,不愿这污物残留殿内,恰好到净车出宫时辰,奈何他们缺了些人手,你们二人便跟随前去罢。”
  这样的好差事何来理由拒绝,两人连连点头,欢喜道:“奴才明白。”
  两人在前边赶车,其余那两个沉闷的侍卫跟在牛车旁边。
  夜色昏暗,且净车气味难闻,众人见状纷纷争相躲避,把守丹凤门的护卫并未发觉多了驾马车,捂鼻嫌恶挥了挥手,示意净车车队赶快离去。
  行至密林,俩侍卫正兴致勃勃讨论吃酒去处,忽觉脖颈一紧,便没了意识,领头的净车上静坐之人听闻响动,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见车前依旧是两个人赶车,便没有多想。
  车队渐行渐远,全然没注意经过西郊密林之时,跟在尾部的牛车缓慢停下,待不见车队的影子后,才继续驾车往前走,不过是朝着另一个方向。
  话说萧玉安得到宫里传来的皇帝宣召消息,随手抓起件大氅披盖身上,急匆匆踏上马车便望宫里赶。
  行至丹凤门,马车停在门口,萧玉安纵身跃下,魏财见状赶紧迎上前来,他已在此地等候多时。
  “萧大人,请。”
  萧玉安点头,独自一人跟随魏财望紫宸殿的方向走。
  “哗啦哗啦——”
  两人循声望去,远见净车队伍朝丹凤门方向驶去,扑面而来恶臭的味道,魏财不由得蹙眉。
  “萧大人,陛下等候多时。”
  见魏财催促,萧玉安随即点头回应,他压下心中莫名诡异燃起的忐忑,抬脚跟随魏财继续往前走。
  “玉安,你不必拘束,今夜是你我君臣二人闲暇相谈,不是什么大事。”
  李修然指了指对面的软垫,示意他坐下。
  君臣二人面对而坐。
  “对了,朕记得你在郾城长大。”李修然顿了顿,拿起瓷杯小抿一口,“直到三年前才回长安城,对吧?”
  温润的眸底迅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诧,李修然何时对他年少之事上了心,萧玉安举起茶杯与他共饮,漫不经心笑道:“正是如此。”
  “那你可否曾听说过一人?”李修然再次拿起茶杯,须臾说道,“名唤许云冉。”
  见他痴傻呆愣,李修然继续补充道:“此女乃奸臣许霆嫡女,六年前先帝念及许家曾立下赫赫战功,准许留许家一条命脉,又恐男儿将来反击,便留了这么个女儿,只是哪料此女非等闲之辈,才放出牢狱,便犯下杀人之罪,施以流放岭南之刑。”
  “六年前流放岭南,听闻途径郾城之时死于叛军马蹄之下。”
  李修然收回双手,悠然转动扳指,盯着他笑道:“你可有印象?”
  萧玉安敛住心中惊诧,面不改色摇头道:“在郾城之时,臣生长于乡野,并未听说过这些。”
  “说的也是。”
  第37章
  “如何?”
  曹观玉摇头,叹息道:“不见阿芝递出消息,且近日宫门看守严得很,就连那赵家送家书的侍从都进不去。”
  “怎会如此?”许云冉踱步至窗边,遥望烈日下高飞的喜鹊,忧心忡忡道,“我昨夜便觉得心悸,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大人莫急,说不定是皇帝提防赵家二女随意递出消
  息,这才看得严了些,阿芝聪慧,得到出宫机会必然与我们联系。”
  “也是。”许云冉疲乏抱臂,倚靠窗框叹息道,“如今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谁知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个月。
  晨光熹微,穿透绯红的枫叶林,织起素纱帷帐,苔径上依稀悬挂露珠,晶莹剔透,隐约倒映飘落其间的枫叶的红影。
  “驾!”
  西郊大道上马车奔腾而过,尘土飞扬,挥鞭声阵阵扬起,惊起歇靠在林间的飞鸟。
  “吁。”马车七拐八绕穿过密林小径,终得停在一间庭院前。
  庭院由栅栏围绕,中间是一间宽大木屋,两侧各坐落厢房一间,皆是青瓦茅草搭制。
  许云冉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不等曹观玉翻身下马跟上,便径直推开木门直奔木屋。
  “啪!”
  屋内端坐的女人闻声而起,她抿唇良久,望着来人发呆,迟迟没有说一句话。
  “观玉,你在外边候着。”
  待木门“咯吱”一声合上后,许云冉才迈开步伐朝她走去。
  “你怎么来了?时薇。”
  宋时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珠抑制不住如断线珍珠般落下,她哽咽开口,难以从狭小的喉缝挤出一个字,一时间情难自已,竟攥紧衣袖哭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先起来。”许云冉心头一颤,躬身伸手去扶她,她却不愿起身。
  “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
  “先起来说话。”
  一番劝阻之后,宋时薇总算答应起身。
  “此话何意?”
  宋时薇鬼鬼祟祟观望四周,潸然泪下道:“赵婉笙死了!一定是赵婉竹嫉妒她夺得恩宠,将她杀害!如今陛下日日去她宫中,承香殿受尽冷待,竟连宫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赵婉竹下一个要除掉的,必定是我!”
  “赵婉笙死了?”许云冉吐出口气,屏息道,“何时的事?”
  “我也不知,只是听嘴碎闲聊宫人说起,说来奇怪,赵婉笙入宫后竟没消息,宫中毫无波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你可有去寒香殿看过?”
  宋时薇苦闷摇头,哭道:“陛下嫌我烦闷,将我禁足于承香殿,今日好不容易得以放出,我这才偷偷溜了出来,如今云尉还在宫里帮我顶着瞒着,我不能离开太久……我毫无办法,只求你救救我!救救我腹中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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