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干舔发涩的唇瓣,解释道:“今早城门一开,赵文会便跨马加鞭赶去了皇宫。”
“我不想听这个。”萧玉安蹙眉往前迈了一步,垂眸幽幽凝视她道,“适才你与他附耳低语,都说了什么?”
“周府门口发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许云冉沉默须臾,抬头直视着他道,“观玉怀疑是宫中之人。”
他蹙眉沉思半晌,又道:“还有呢?”
“不过弹指间隙,还能说什么?”
萧玉安似乎是信了,脸上雾沉沉的阴霾渐渐驱散,以至于她恍惚产生错觉,觉得他在笑。
他骤然张开双臂拥她入怀,高抬右手,从上至下轻划过她的耳根,紧接俯身埋头,对着磨得稍稍发红的耳根留下一个深深的吻。
突如其来的刺痛惊得她往前扎,重重撞上他的胸膛,白皙的脸霎时辣得赤红。
“此等耳鬓厮磨之事,唯有你我二人能做。”他轻咬着赤红的耳根,将这声警告一点一点递了进去。
“好,好。”
许云冉心乱如麻,狼狈借势钻出这炽热怀抱,方得以大口大口喘气,只是鼻腔间仍旧是挥之不去的沉香味。
早膳之后很快得来消息,赵夫人余氏忧心思女,夜里悬梁自尽,念其母女情深,特封诰命夫人,而慧嫔加封为慧妃,皆予以厚葬。
霎时间风头扭转,赵婉笙冤死一事成了谣言,人人称颂二人母女情深,称颂皇帝仁德之心。
萧玉安被召入宫中商议要事,眼看到午膳时辰,照例赶往大理寺邀许云冉一同用膳,哪料竟听说她未到下值的时辰便回府。
她一向专心扑在公务上,有时寻她更甚待她处理手头事务,今日竟是提前下值,实在怪异,萧玉安心中忐忑,径直改变方向回了周府。
出乎意料的是,他才踏入府门,许云冉徒然从中堂冲出,拉着他进了中堂,又小心合上门窗。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她焦灼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递给他,急促道,“我有一部下叫何佐以,此人是金州人,在金州有不少亲信。我见赵文会朝堂上极力劝阻出兵,可明明听闻金州官员大多是赵文会亲信,于是心生怀疑命他去查。”
萧玉安闻言惊诧不已,他迅速抽出其中折叠的信纸,展开查看。
“金州今年收成确实良好,且军饷拨的多,皇帝遂命金州团练兵受中郎将乔子倾指挥,共同击退匈奴,奈何竟不知,金州刺史与赵文会合谋贪污,做出虚兵冒饷此等荒谬之事。”
“名册上人数众多,尚且有一半是虚报,粮草物资,还不知仓皇到何种境地!”
萧玉安徒然合上书信,面色恐怖凝视着她惊呼道:“坏了!算算时辰,明早大军能达边境,哪怕现如今再派援军,他们能撑到援军到达吗?”
“何不将此信交给陛下?”他蹙眉将密信叠好收回信封,肃然抬眸认真道,“这不该是你操心之事,还是别淌这趟浑水。”
“所以我焦急待你回府商量。”许云冉将密信仔细收入怀中,继续道,“如今我有所忧虑,一则此事若被人所知,定会导致军心不稳,尚且不说明日大军到达与匈奴激战,恐怕夜里便能有逃军;二则唯有一封书信,不足以定赵文会的罪,若是因此导致其狗急跳墙,联合河东等地节度使起兵谋反,匈奴未定,内政又起纷争,恐怕亡国。”
萧玉安敬佩望着她,点头赞同,又为难道:“此言有理,只是大战在即,若是不采取补救措施,被大败,助长匈奴士气,恐怕……”
他长叹口气,劝道:“我虽未与中郎将交过手,可传闻其用兵如神,且其乃赵文会亲信,应是知晓与众人分羹,他了然此事亦能奉命出兵,或许并非你我二人想的那般艰难险阻,他或许有把握仅靠这半本名册定匈奴。”
“至于此事,必然得呈给皇帝,只是不该由你我二人来做,如今府门外有人监视萧周两府,若是皇帝知晓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能偷递书信,你我二人,必然重蹈赵家覆辙。”
“你心中可否有合适的人选?”
萧玉安轻笑点头,打趣道:“这功劳你分了前半,后半部分便分我一些罢。”
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许云冉被他逗笑,可仔细斟酌受命于萧玉安的朝臣,她竟是想不出何人敢不顾家族仕途和性命接下这份差事。
“是何人?”她困惑道。
“死人。”
*
椒房殿内反常的死寂一片。
赵婉竹蜷在榻上,战战兢兢抱着手炉,忧虑望向空荡荡的大门,一见松风踏入殿内,便急得掀开身上毛毯,急促冲上前去抓紧松风的手:“如何?”
松风目光躲闪,压低嗓音轻声道:“太师想见娘娘一面。”
“坏了!我昨夜分明听闻余氏是被刺杀,刺杀的消息也传回了太师府,如今他们怎么便一拍即合说成是悬梁自尽?!”
“娘娘莫慌。”松风将她搀扶至软榻上,蹲下身安抚道,“一定是太师与陛下商议而成的,奴婢想,应该是保留夫人最后的体面……”
“不,不,不是这样……”赵婉竹攥紧绣帕,捂着胸口喘气道,“再怎么说,余氏是回府途中遇刺而死的啊!这也不是我做的!本想借着她偷溜出府秘密杀她,嫁祸给街上闹事乞丐儿,奈何竟是被她躲了去!”
“她在回府途中,光天化日之下被刺杀,便料定是刺杀了,父亲一定会觉得余氏之死是我所为!”
松风心头一颤,两腿瘫软跪在地上,她蹙眉冥思苦想一番,失声道:“奴婢记得昨夜周大人夜闯周府,是不是,夫人是被周府那位大理寺卿救了的?”
赵婉竹一拍脑袋,顿时想起这事:“你的意思,是她故意先救人,然后设计让文益送余氏回府,再派人追杀余氏,将此事嫁祸到我身上,离间我和父亲?”
松风猛然点头:“若不是手段够狠辣,怎能攀上宠臣这名号?”
“好!好啊!我真是小瞧她了!”
赵婉竹愤恨挥手,将手炉重重摔到地上,炉中炭灰随“咣当”一声飞撒一地,沾染挂在木架上的白狐狸皮大氅。
“娘娘可要回府见太师,与他商
量对策?”
赵文会向来忌惮她,如今余氏死了,恐怕更恨她,若是告知他许云冉还活着,搬出当年之事被李修然知晓,她还如何配得上贤德二字?如何登上那皇后宝座?
“不,不。”赵婉竹失魂落魄吐了口气,“赵家不缺貌美的女儿。”
第68章
紫宸殿,烛台映照的火光在帝王的容颜上肆意跃动,浓眉稍沉,眼帘缓缓掀起,扫视堂下的眸光掠过腾腾杀意。
侍奉一侧的刘易德会意,赶忙朝堂下的宫人们递了个眼色,俄而大殿只剩下李修然与刘易德二人。
“陛下,这慧妃果真是太师的眼线,若不是今日整理陪葬遗物,竟还不知此等天大之事!”刘易德哀哀叹气,低声道,“只是这中郎将已率兵出征,估摸明日抵达边境征战匈奴,此刻再派援军,恐怕于事无补啊!”
“即刻传密诏,速命河西节度使带兵援助。”
刘易德道了声“是”,双手接过他递来的圣旨,转身欲踏下玉阶传令,李修然忽阻拦道:“且慢。”
“将圣旨给我。”
刘易德茫然双手将圣旨奉上,却见他重新下了另一份密诏。
“让他莫要贸然出兵,秘密监察,一旦中郎将被击溃,再出兵援助。”李修然将新下的密诏卷起放在一侧,“待城门将关闭时再去,断断不可让人觉察端倪。”
“是。”刘易德垂眸瞥了眼密诏,困惑道,“奴才愚钝,既是要派援军,何不直接让其助中郎将一臂之力,一举击退匈奴?”
李修然笑了笑,摇头道:“中郎将用兵如神,屡战屡胜,如此险境,朕倒是要看看,此人能有多大的本事?且其乃赵文会亲信,贪污之事断然知晓一二,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难道会轻易上阵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陛下英明。”刘易德佩服点头,紧绷的脸因着他的笑缓和不少,“只是如今唯剩河东节度使和剑南节度使于太师门下,其余皆握在陛下手中,剑南节度使远在高山,如今中郎将又征战匈奴在外,何不借此将赵家拉下神坛,圆了陛下多年心愿?”
“从前赵家独大,功高荣耀,朕犹如傀儡,确实心心念念将其扳倒,可。”李修然顿了顿神,冷笑道,“若是赵家倒了,谁又能为朕对抗萧家?”
“萧家?”刘易德眨眨眼,低声道,“开府与族人并不和睦,听闻手下用人向来只用贤,不用亲。”
李修然徒然举起密信晃了晃:“易德,你猜猜,这从寒香殿搜出的密信从何而来?”
刘易德愈发不解,犹豫猜测道:“是太师与慧妃密谋通信。”
“还有一种可能。”李修然笑盈盈将密信一掌拍在案上,“是开府秘密藏入寒香殿,知道今日整理慧妃遗物,以便让朕知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