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如何想的,你不知道吗?”他按紧压在她小腹上的手掌,将她整个人彻底覆在他的身躯,附耳轻笑。
“流氓!”她惊得一颤,蓦然红了耳根,别扭扯开他的臂弯,以至于后腰腾出些许距离。
萧玉安痴笑着轻柔环抱住她,哀求道:“都是我的错,夫人,原谅我吧。”
“那得约法三章。”许云冉侧身直面着他,掰开手指笑着数道,“其一,日后不许再让我做逃兵。”
“好。”萧玉安一口应下,补充道,“可你若遇此等险事时,必得先于我商量。”
“倘若情况危急?”
“那便唤我至你身边,我死守着你。”
许云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点头默认:“其二……我还没想好。”她蹙眉认真思索半晌,笑道,“日后再做补充。”
“好,都依你的。”萧玉安含笑握紧她撑开的手指,乖巧道,“谨听夫人吩咐。”
“油嘴滑舌。”她趴在他怀中窃笑。
萧玉安心满意足搂着她,吐出心中疑惑:“话说,你那夜何故那样主动,我还是不解?至今仍旧感到恍惚,仿佛是一场梦,我当时真以为,你已经下定决心赴死了,对我亲昵是为了和我告别,我真的快吓死了。”
“其实,我很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与他在一起吗?后悔亲吻了他?未等她说完,萧玉安已然忍不住胡思乱想,只觉心头乱颤,没能有勇气问出后边的两个问题。
“后悔将你推开,后悔催你让袁氏入府……我想,如若你再执意抗旨,我一定要遵照一次内心,与你站在一起。”许云冉阖眸深深叹了口气,“那日从宫里回来,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掉入无尽的深渊,我头一次发现,原来我是如此惧怕死亡。”
“这么说,是触景生情,才乱了心智么?”他不安伸手捧起她的脸颊。
“或许是有些,但现在想起来,是真心的。”她主动抱住他,吐露真心道,“这些时日,我也很煎熬。”
她顿了顿,故作轻松笑道:“我在想,如若我们都无退路,不如便好生过好这最后的时日。”
“听你的。”萧玉安收紧臂弯,阖眸抵在她的肩头悔道:“我真傻,以后若是你不理我,我便是扮丑角也要逗你开口,再也不要这样了。”
她被这话逗笑,抬眸望见他眼底血丝的瞬间,不禁止住了笑容:“是不是又梦魇了?”
“嗯。”萧玉安快速眨眼,躲闪目光道,“不知怎的,没你躺在身侧,我便夜夜梦魇。”
柔情的眸光满溢而出担忧,他望着这双忧愁的眼眸,故作轻松笑道:“或许你是我的良药,说来奇怪,唯有与你同眠共枕时便无梦魇,我恐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许云冉叹了口气,主动依偎在他怀里:“眼下,你有何打算?”
“鸿门宴。”
她俏皮眨眨眼,咧嘴笑道:“我有一计。”
第82章
寒风凛冽,如鹅毛般的大雪纷飞,点缀星光点点的夜空。
枯枝承受不住积雪的负重,发出“咔擦”一声轻微的脆响,抖落下团雪雾,不偏不倚砸在用金丝线绣成的牡丹上,绽放出更为美艳盛大的花朵。
赵婉竹蹙眉拍去大氅上的雪花,怒视青石阶上紧闭的木门,嗤声骂道:“松风,你不是说父亲要见我?怎如今让我在外边等了这么久?”
“娘娘息怒。”松风踮起脚尖,折断她头顶上摇摇晃晃的树枝,一边将其丢至地上一边应道,“奴婢这就去探探。”
松风方踏上一阶,木门便被人从里边推开了。
赵文会背手立在门口,冷哼一声,转身往里走。
“你在外边等我。”赵婉竹踩碎地上的枯枝,脸色阴沉嘱咐松风道,“不许任何人靠近祠堂。”
松风抿唇点头,目视赵婉竹进屋后便自觉将门合上了,她幽望源源不断飘落的雪花,寻了个狭小的墙角蹲在那里,一边搓手哈气一边静静等待着。
祠堂内层层摆放祖宗灵牌,长案上的长明灯仍旧不眠不休燃烧着。
每每犯错挨训时,赵文会都会唤她来祠堂跪着,自入宫以来,她还是头一次回到这地儿。
赵婉竹嫌恶瞪他一眼,并不想在此地久留,母亲柳氏的账她还没和她的这位慈父算,慈父反倒要唤她来祠堂教训起她来了,赵婉竹越想越气,开门见山道:“父亲,你寻我有何事?
赵文会阖眸深吸口气,骤然转身甩了她一巴掌:“逆子!“
大袖袍随着粗糙的厚掌刮过脸颊,不慎连带发髻上的一只金钗甩出,赵婉竹跌跌撞撞后退两步,捂着热乎乎的脸,难以置信斜睨瞪他。
“怎么?你还不知错是吧?”赵文会叉腰直指她,仰天大笑两声,躬身骂道,”你竟敢狸猫换太子!好你个赵婉竹,你要害死我啊!”
狸猫换太子?脑海里霎时浮现出李泽川的笑颜,赵婉竹张大双唇愣视着他,一口咬定道:“我不懂父亲在说些什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撒谎?!”赵文会气急败坏跺
脚,拍着手背骂道,“你和周文益!那,那皇长子,分明是你们的孽种!”
“谬论!”
赵文会倏然暴跳如雷,指着她的手指不由自主颤抖起来:“谬论?赵婉竹,你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亲眼所见!你,你要害死我们赵家啊!”
赵婉竹自知瞒不过,点头冷笑道:“好,是又如何?父亲,我可是学着您啊,那刘争昂,是您在外头养的偷生子吧?这么多年,我为赵家做了多少,你倒好,逍遥快活不管不顾也就罢了,竟还要送女子入宫与我争宠!”
赵文会见事情败露,阴沉的脸色顿时白一阵红一阵,干脆全盘托出道:“那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赵争昂是我的儿子,必得入我家族谱!”
“入族谱?妄想!我绝不会为他人做嫁衣!川儿只能是皇太子,将来必不能受困于一个偷生子的手中!”
赵文会倒吸了口凉气,恍惚意识到她的言外之意,他悄然摸出后腰藏着的短刀,只要赵婉竹和周文益一死,便从此没人知晓此事,他下定决心扶持李泽川上位,以辅臣和外祖的身份:“赵婉竹,由不得你!若是你敢伤争昂一根汗毛,我必定将此事上报陛下,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如何阻拦得了我!”
“砰!”
话未说尽,她眼疾手快抓起身旁的一个长明灯狠狠砸到他的脑袋,赵文会本未酒醒,徒然遭受这么一击,顿感头晕目眩跌倒在地,短刀随即“咣当”一声撞落案上的灵牌。
剧烈的声响顿时拉回她的思绪,赵婉竹垂头望着手上染血的长明灯,指节不禁瘫软,任凭长明灯滚落在地。
她愣视着掉落在赵文会身侧的短刀,恍然大悟其意,赵婉竹咬紧后槽牙,心有余悸呼喊道:“松风!”
松风闻言推门而入,竟是瞧见赵文会额角淌血倒在地上,冻僵的两腿愈发哆嗦,以至于她不能站稳,整个人瘫软在地:“娘,娘娘……”松风长长呼出口气,瞪大眼睛仰视身旁的赵婉竹颤声道,“太师他,他死了吗?”
“还没。”赵婉竹回眸望了眼身后纷飞的大雪,重新合上屋门,漠然道:“但,他必须得死。”
“为何?娘娘……”松风双膝跪地爬至赵文会身侧,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一探,果见他还有鼻息,尚未松口气,便又被赵婉竹的指令吓住,“他可是,可是……您的……”
“无路可退了,他要杀我!他要杀我……”赵婉竹缓步迈到松风身边将她扶起,指了指地上反射出寒光的刀刃,盯着她的眼睛叹息道,“松风,帮帮我吧,当时你失手杀了赵婉笙,可是我帮的你啊!”
“娘娘!”她恍然觉得浑身血液僵住,松风屏息听着这声温声细语的哀求,冻白的唇瓣禁不住颤动。
赵婉竹抓紧松风的双肩,垂眸僵笑着一字一句道:“松风,如若此事被人发现,我们都完了。”
“好……”松风下意识垂下眼眸,死盯着鞋尖不慎染上的血迹,忽觉胃里翻山蹈海一阵恶心,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踉踉跄跄跪在地上,无声干呕。
“娘娘,运送的事,让死士做吧。”松风拂去眼角逼出的泪,哀求仰望她道,“奴婢,奴婢实在是……”
“放心,先前是我考虑不周。”赵婉竹露出了一丝温柔的微笑,她俯下身子扶起松风,望着不眠不休燃烧的长明灯道,“不必这么麻烦。”
祠堂燃起熊熊大火,待府邸下人发现时已无法挽回,即便扑灭了房梁墙面的火苗,里边的灵牌摆式,连同赵文会的躯体,早已化成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漫天飞舞的大雪已然悄然收束尾翼,最后零星几片玉絮恋恋不舍在半空打旋儿,终是无声无息融入裹在大地上无际的素白。
旭日东升,素白的雪被折射出耀眼的白光,将整个周府照得锃亮,衬得檐角的琉璃瓦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