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对于他这些复杂的想法一概不知。
  对于星来说,她的生命中有大片空白等待填满,她不知自己到底活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长时间。她的过去无从探知,她的未来亦是一片迷雾,所以无论现在做什么都是在拓展生命的宽度。
  她乐此不疲地探索着世界,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虽然有时会忘记危险为何物。但她有一群值得托付的伙伴,让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到处闯荡。
  虽然脑子不记得,但星其实很能分辨清楚不同人在她心中的定位。
  杨叔和姬子,列车上的大家长,虽然平时并不会经常一起行动,但他们总在关心着自己,一旦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事,回家找家长撑腰绝对没错。
  三月七,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和星极为投缘,是星认证过最好的朋友,无论是出去玩还是恶作剧,两人总能一拍即合,只是偶尔会干出些让人极为头疼的事。
  星期日作为比她更晚加入列车的成员,星一直致力于让星期日也感受到自己曾感受过的家的温暖。虽然他们之中有些不太愉快的回忆,但星其实很欣赏他,如果这个人可以讲话少一些弯弯绕绕的话,星觉得自己应该会更喜欢这位新成员。
  至于丹恒,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
  论年纪,他们应该算得上同龄人,但一开始过于冷淡老成的丹恒属实让星有些望而却步。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丹恒身上冷幽默的一面,也发现了他骨子里也有相似的横冲直撞。或许是因为她和三月七有些过于不靠谱了,这才显得丹恒稍微靠谱了一些。
  丹恒终归是异性,星和他的关系并不像和三月七那样无话不谈,但只要有丹恒在身边,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能安下心来,和三月七一齐大喊”太好了是丹恒我们有救了!”。
  当然,也不仅仅只是这些。在星的心目中,丹恒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在仙舟窥探到丹恒过去的部分经历以后,她心中莫名产生了些许“占有”的情绪,无论是看到那些折磨了丹恒数百年之久的龙师,还是那些原本属于丹枫的曾经的伙伴,都让她的不爽达到了顶峰。
  丹恒就应该是丹恒,他早该和过去的一切切割分明。丹恒是星穹列车的共同财产,不该被任何人觊觎,更不该因为那些前世的荒唐事而受到任何区别对待。
  她也只敢自己在心里悄悄不爽一下,明面上还是要尊重丹恒自己的选择。罗浮仙舟是丹恒的故土,在景元宣布撤销他的驱逐令以后,谁也不该对丹恒的选择置喙一二。但还好,丹恒选择的是列车,是这一群现在的伙伴。
  看着丹恒逐渐放下心结,反而是星自己有些谈仙舟色变,她不愿让任何有关仙舟、有关丹枫的事惹丹恒心生不快。还好,现在她有得是理由挡在丹恒面前,先一步把那些恶意的、探究的、揣测的目光挡在外面。
  星靠在丹恒肩膀上,有些无聊地把玩着他衣服上的装饰,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炎热的天气下跑了一整天,让她开始有些没精神。也许就这么睡一觉也没什么不好,星想。
  房间内的冷气很足,阳光经过玻璃窗的折射也不再炙热,洒在身上反而有些暖洋洋的。丹恒的臂弯很舒服,是她熟悉的触感和体温。
  这一切加在一起格外令人昏昏欲睡,很快星的眼皮就开始打架,把玩着配饰的手也逐渐停止了动作,一点点滑落下来,最终落在了丹恒的大腿上一动不动了。
  丹恒侧头看着逐渐熟睡的星,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小心翼翼将她横抱起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第9章
  姬子的回信很快,一大早瓦.尔特就接到了她发来的视频通话。星期日被抓来按在瓦.尔特身边,三小只的脑袋挤在上面,将屏幕占了个严严实实。
  “看到你们还是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多了。”屏幕中的姬子微笑着,也不忘了给帕姆一些镜头,“你们说的那两位无名客,在乘车记录上都有相关记录,在身份上他们应该没有作假。”
  “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相隔的十个琥珀纪,恐怕就有更深的缘由了。”瓦.尔特回答。
  “很可惜,我也没有再找到什么更有用的信息。但通过你们发现的线索,或许可以大胆猜测一下……有某种力量将这个星球固定在了过去的某一时刻,时间的长河不再流淌,所有人都活在了过去。”姬子轻声说。
  “按照这个逻辑,开拓之卷所预言的灭亡很有可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丹恒沉思片刻后说。
  “也就是说,其实那个所谓的开拓之卷并不是预言未来,而是在记录历史?”星期日跟上了他们的思路,接话道。
  丹恒点了点头,对他的话表示了认同。他们说得勉强算得上是通俗易懂,星很快也理解了这个猜测,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相当于穿越到了几千年前?”
  “可以这么理解。”丹恒说,“这样一来我们就要面临两个问题,一是我们能否改变历史,二是我们能否在历史无法更改的前提下安全离开。”
  “但是就这样打道回府,实在是有点不甘心啊……”三月七小声说。
  “历史难以改变,但我们或许还能做些什么。”姬子回答,“最后再停留几天吧,当命中注定的结局来临之前,无论发生什么,列车都要离开这里。开拓固然重要,但乘客的安危才是第一位。”
  通话很快挂断,一时间,谁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任重道远啊!”星似乎并没有被面前看似无解的局面所困扰,双手叉腰满脸雄心壮志。
  她这副样子给了其他人些许安慰和信心,三月七松了一口气,感慨道:“有时候看你这个样子,确实很容易让人信心大增呢。”
  “我们应该想办法去极夜之地看看。”丹恒说,“目前已知的线索都来自于光铸城,按照他们的说法来看,极夜之地也同样有生命体,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发现。”
  “从凯尔的叙述来看,确实有这种可能。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出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通过光蚀之渊。”瓦.尔特拍板定论。
  或许是心中一直有所挂念的缘故,丹恒直到睡前都还觉得心神不宁。
  梦中的长矛刺穿了车厢,在极速坠落之下丹恒难以稳住自身,巨大的破坏力摧毁了车厢的照明系统,黑暗之中他什么也看不清,却听到了星的一声痛呼。
  “你怎么了?还好吗星?”丹恒有些着急,问话却迟迟得不到回答。
  车厢的坠落仅仅只在一瞬之间,丹恒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硬生生被甩出了车厢,失去了知觉。等他再次醒来时,车身插着巨大的长矛,星不知所踪。
  丹恒用力掰开变形的车厢门,入目尽是一片血红。贯穿了车厢的长矛同样贯穿了星的身体,将她牢牢钉在车厢上。星垂着头,暗红色的血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在她脚下凝成了一滩。
  眼前这一幕叫丹恒几乎窒息,他上前查看着星的伤势,双手握住长矛试图将戳进星身体里的尖端拔开。在他竭尽全力之下星总算是脱离了长矛,软绵绵地落下,看上去没有一丝生机。
  丹恒接住了她,只见她的双臂无力垂下,脑袋向下耷拉着,灰色长发被几近干涸的血黏在脸上,颈动脉也摸不到一丝起伏。
  他双手颤抖着,慢慢将星平放在地上,试图替她止血,却发现伤口其实已经流不出太多血了,似乎那横贯腹部的巨大伤口已经将她的血流尽了。
  丹恒并不死心,跪在星身旁试图给她做胸外按压,无论他的姿势如何标准,星都毫无反应。他横下心俯身含住唇瓣向里渡气,星的胸廓短暂起伏又快速塌陷下去。丹恒不想放弃,来来回回做了好几组,星的脉搏却依然没有恢复搏动的意思。
  熟悉的体温一点点变凉,星的躯体开始逐渐变得冰冷而僵硬,丹恒不愿意放弃,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喃喃自语道:“你是不是太冷了?我抱着你,替你暖一会,暖一会就好了。”
  星的头无力地垂靠在他肩膀,再也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巨大的恐慌感如同一双手狠狠慑住他的心脏,让他憋闷着喘不上气来,也发不出声音。丹恒颤抖着手试图给列车发去通讯,但无一例外都显示着发送失败。
  如果他还拥有疗愈的云吟术,或许此时还能救一救星。如海潮般的绝望淹没了丹恒,像是要讲他溺毙其中。丹恒发出一声类似龙类的悲鸣,紧紧抱着星不愿松手。
  或许是悲鸣震动了石壁,一块巨石突然落下,丹恒来不及躲闪,将星死死护在自己身下,完全顾不上坠落的石块,被砸晕了。
  朦胧间,他隐约听见星说:“对不住了丹恒……”
  对不住什么?你要去哪?你要干什么?
  丹恒想问,但发不出声音。他想睁开眼睛去看,却怎么也看不真切,只能看着面前的灰色身影渐行渐远。
  快回来!别再往前走了!
  丹恒想喊住她,徒劳伸出手想抓住那飘起的衣角,却不出意外抓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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