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金毛副攻手显然已经是白布补习班的常客,次次考试靠他救命才能及格,当场感恩戴德。
  “那找个咖啡馆或者必胜客吗?”立花雪兔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沦落到和这两个人一起,但是这种集体补习听起来就很好玩,马上提议。
  “徒弟,你过少爷生活,我瞧不起你。”川西太一痛心疾首地说,“这都快二十号了,哪来的零花钱去咖啡馆必胜客,我还活着就很不错了。谁家里聚一聚就行了,白布——”
  “我拒绝。”白布贤二郎说,“我哥和我两个弟弟周末都在家,再加上你们,我要被吵死了。”
  “其次排除我家,我外公很难相处的,我怕你们和我一起挨骂。”立花雪兔也说。
  “那去我家吗?不过我房间有点小。”五色工说。
  路过的主将听见他们的谈话,想了想,问:
  “要不要去我家?”
  “你又不用补习,会不会太麻烦你了?”白布贤二郎很有分寸地问。
  但剩下的三个单细胞已经在“耶!去若利少爷家!太棒了!”“还没去过牛岛前辈家呢!”“凛华阿姨能不能再给我们叫外卖吃?”
  白布贤二郎:“……”
  “没关系。”牛岛若利淡淡地笑了笑,“不麻烦。”
  *
  周六,午饭后,四人齐齐出现在了牛岛家。
  “好、好好好、好大的庭院啊——”
  四人里,只有五色工没来过牛岛家,妹妹头主攻手对着大庭院和独栋别墅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声音。白布贤二郎和川西太一虽然来过一次,也还是小小地被震撼了一下,只是没有五色工那么上不得台面。
  只有立花雪兔比回自己家还轻车熟路,当场把书包往客厅的茶几下一丢,径直去开冰箱找饮料和小蛋糕。
  果然有栗子蛋糕!乐!!!
  “我早上跑步路过mythiquewonderland。”牛岛若利跟着他来到餐厅,“记得吗?仙台站商业街上的那家蛋糕店。”
  “记得记得,嘿嘿,你最好了。”立花雪兔转头问客厅里的三人,“你们要喝什么吗?”
  白布贤二郎:“乌龙茶,谢谢。”
  “有什么冰的都可以。”五色工说。
  “可乐!”川西太一大喊。
  “牛岛家没有那种不健康的东西。”立花雪兔说,“你非要喝的话一会儿去便利店买吧。”
  “好吧,那我也有什么喝什么。”
  立花雪兔和牛岛若利端着饮料回到客厅,白布贤二郎已经在看川西太一的试卷了。
  空气诡异地沉默,金毛副攻手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有翻阅试卷的声响。许久,白布贤二郎才说:“要不然你留级一年,明年和立花他们再读一年二年级吧。”
  川西太一:“……”
  川西太一:“这么快就判死刑了吗?你再救救啊!”
  “治不了,没救了。”白布贤二郎摇了摇头,继续看五色工的试卷。
  五色工的问题比较小,主要是因为数学和外语这两门总安排在早上的部团活动之后的第一节课,前二十分钟他都在忙着偷吃东西,错过了一些知识点,积累起来就全都听不懂了。只要帮他把某些知识点的空白补充起来,就可以了。
  “这两门课你不是很拿手吗?你教他吧,立花。”白布贤二郎分配任务。
  “啊哈哈哈。”立花雪兔得意地朝五色工笑。
  五色工抗议未果。
  他继续看立花雪兔的国语、日本史和政治经济三门试卷。
  白布贤二郎:“………………”
  “教不了。”他把试卷翻过来盖在桌上,心好累,“你的当务之急是去读小学。”
  立花雪兔眨巴眨巴眼睛:“?”
  国语的考试范围分为现代文、古代文和汉文三个部分。
  立花雪兔像个小学生,试卷上写的都是平假名,实在遇到片假名就写个英文单词,遇到汉字就写简体字。现代文已经这样了,古代文让他学什么《源氏物语》《枕草子》之类的,更是完蛋。
  至于汉文——日本有学汉文的要求,学一些简单的唐诗之类的,这些立花雪兔倒是会,但是试卷上给了前一句「両岸の猿声啼きやます」,让填空下一句,他想也不想就写个「轻舟已过万重山」,端端正正七个简体字,完全不管改卷老师的死活。
  日本史和政治经济这两门则是常年缺乏常识导致的,听说在课上还问过老师“天皇姓什么”这样的问题,丰臣秀吉和源义经傻傻分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管牛岛若利叫牛若[1],伊达政宗更是闻所未闻。
  “外国人。”白布贤二郎感到疲惫,“你到底是怎么考到白鸟泽的?”
  “混血儿。”立花雪兔诚恳地说,“总分够了就行了。”
  “你妈妈从小都不跟你说日语的吗?”
  “说啊,你听我不是说得挺好的吗,看我也大部分能看懂。”立花雪兔说,“就是不会写,要是试卷上也能用输入法打字就好了。”
  “……”
  “现在是不是感觉我还挺好教的了?”川西太一也诚恳地问,“我现在有救了吗?白布老师。”
  白布贤二郎点点头。
  “不要啊——”立花雪兔惨叫,“怎么最后变成我是最没救的了?!”
  我才爽了几天啊,他心说,难道我又被掌握命运的神明给找到了?!
  牛岛若利一直沉默地坐在旁边,听到这里,站起来去房间找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拿着一本6到8岁的孩童学习写字的启蒙读本过来了。
  “对对,你就这样学。”白布贤二郎说,“牛岛,拜托你了,我先教这两个。”
  立花雪兔翻着已经有些泛黄的书页,十年之前,某人用左手在这里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临摹的字迹,他想象着那样的画面。
  接着,从书里掉出了一张东西。
  “这是什么?”立花雪兔弯腰从茶几下把它捡起来,“……咦?”
  “……”牛岛若利也是一怔,“原来在这里啊。”
  “什么什么?”金毛大狗狗毫无自制力,很快就分心过来看他们了。
  一张照片。
  就在牛岛家的庭院里拍摄的:盛夏的景象,烈日下,蓝紫色的无尽夏团簇着开花,两个小小的孩童并排站在廊下,似乎还不是很熟悉,只是被大人抓过来拍照,一个严肃地板着脸,一个别扭地噘着嘴。
  “你们俩这是等比例放大缩小啊。”川西太一满脸惊异,看看照片,又看看眼前的王牌和替补二传。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五色工也丢下笔凑过来,“哇!好可爱——原来你黑头发是这样的啊,雪兔。”
  “牛岛的头发倒是从小就是这样。”白布贤二郎说。
  “……原来还有这样的照片啊。”立花雪兔陷入了回忆里,“对哦,好像崇叔叔那时候买了一台最新的数码相机,好像是富士吧?爱不释手,每天就对着我们拍拍拍。”
  “对。”牛岛若利点头,“拍了很多。”
  他拉开茶几的抽屉,翻找一番,拿了一本厚厚的相簿出来,封面写着:
  「8歳の若利」。
  从后往前翻,一张张牛团子和兔团子童年时期的珍贵影像,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打排球的。
  坐在廊下分吃着掰开的冰棒的。
  盖着同一条毯子在地板上睡午觉的。
  举着网兜抓独角仙的。
  蹲在树下看蚂蚁的。
  玩弹珠球的。
  披着披风、拿着树枝,在庭院里假装打仗的。
  从花火大会回来,一人拎着一袋金鱼的。
  ……
  大家反复地叫着好可爱好可爱,立花雪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照片中的另一位主角却没什么表情,非常淡然。
  “我小时候原来是这样的吗?”他笑着问,“哎呀,那时候我爸爸妈妈工作很忙,我和我哥都没有什么童年相簿。”
  “你小时候和现在完全一样,就只是放大了。”五色工说,“怪不得我们第一次去排球部的时候,牛岛前辈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按照时间顺序,牛岛若利很快就找到了属于手里这张照片的位置,把它塞了回去。再往前翻一页,应该就是最初的照片了,大家看着那张照片,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立花雪兔:“……?”
  好陌生。
  一个陌生的、雪团般的孩子,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微微仰着头,眉眼有些忧郁。
  一只蝴蝶落在他的鼻尖上。
  “……这是你吗?”川西太一茫然地问,“徒弟。”
  “……这是我吗?啊?我怎么了?”少年也是一脸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
  “你不记得了?”牛岛若利忽然问。
  少年摇摇头,拼命地在记忆里搜索一番,还是摇摇头。
  “defensemechanism,自卫本能。”白布贤二郎解释,“据说人在童年时候的创伤记忆,会被自卫本能淘汰掉,或者说以忘却的方式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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