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少年的脸蓦地一红,“没、没、还没有啊。都说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对我特别照顾,大概也只是因为我特别难搞吧……”
【主观臆测,完全没有参考价值。】立花真琴说,【我这样问好了,你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是谁?】
“小工吧。怎么了?”
【在工君面前和在若利君面前,你什么时候更放松?】
“若利啊。我和小工是属于会吵架打架的关系好……”
【但是在若利面前,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无论什么都不会吵起来、打起来,他会包容你的一切,对吧?】看见少年点头之后,立花真琴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你和谁相处的时候最放松,就意味着谁最爱你哦。】
“………………?!”
立花雪兔的心脏停了半拍。
“不、不不不,你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乱说好不好。”
【不相信?你再想想,在浩介老先生和我面前,你什么时候更放松?】
“当然是你了。”简直不敢想象和外公讨论心上人这件事。心上人还是隔壁邻居家辛辛苦苦种了十八年的好白菜。
【这就对啦,因为我比外公更爱你,而若利君,也比你最好的朋友还要爱你哦。】
立花雪兔:“……………………”
【所以你打算到底什么时候对他表白呢?】
“不、等等、这太快了吧!啊啊啊你连看都没看过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怎么就这么肯定啊?!你别给我搞砸了——而且,有这样的吗?你根本就不认识若利,怎么就这样草率地撮合我和他啊!这样对吗?!”
【虽然我不认识若利,但我还能不认识凛华吗?她家的孩子肯定是好孩子。】美女漫画家立花真琴不屑地说,【区区爱情罗曼史,本人谈也谈了几十段,画也画了几百个了,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明天我让小野寺编辑从丸川书店寄一套《四月一日小姐的恋爱告白物语》给你,你好好学习,做个攻略,快去表白。若利君还有不到一年就要毕业了吧,你再不……】
立花雪兔怔怔地看向窗外,已经完全听不见听筒里的话了。
有人从对面的庭院里走出来,戴着耳机,穿着白色的t恤和运动短裤,看起来像是要去跑步。但是他穿过中间的马路,走向了立花家门口。
立花雪兔:“!”
【……宝宝,你在听吗?还有啊,刚刚说到理科生,今天是六月的第三个日曜日,你记得给他也打个电话吧。】
走上楼梯的声音。
敲门的声音。
“……啊!好!我等下再和你说!”
【喂喂……】
嘟。
法国尼斯,上午十一点半,阳光洒在开满了粉色玫瑰的庭院里。立花真琴看着中断的视频通话,无奈地伸了个懒腰。
而仙台的名门府邸中,少年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问:
“若、若利,你怎么来了……”
*
让我们把时钟拨回稍早一些,当立花家的孩子向妈妈倾诉自己的少年心事的时候,相似的对话也在牛岛家的客厅中发生了。
牛岛若利对着墙壁练习托球,这是一个机械重复的枯燥动作,却有助于他的思考。不知道第几百个还是几千个的时候,他忽然开口:“……我是一个贪心的人吗?”
牛岛凛华从财务报表中抬起头来,脸上的疲惫中带着一丝疑惑:
“怎么突然这样问?”
“他不会和我走在同一条路上,我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可是我,”牛岛若利平静地说,“……只想让他留在我的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牛岛凛华理解了一会儿,缓缓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意。
她甚至没有问前因后果,就明白了。
“若利,你记得小时候我带你读的《基督山伯爵》吗?”
少年平静的墨绿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如果你渴望得到某样东西,你得让它自由。如果它回到你身边,它就是属于你的;如果它不会回来,你就从未拥有过。」——虽然雪兔不是一样东西,但是如果他也喜欢你,那么他总有一天会回来。”
“不过,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不是吗?在必然的离别来临之前,为什么不珍惜地过好当下的每一天?”牛岛凛华笑着说,“……还愣着干什么,就在对面,去找他玩呀。”
牛岛若利愣了一下,站起来就往门口走。一贯沉稳的少年似乎难得有些慌乱,回头找了找东西,想着好像应该找些什么带去,但又完全没概念,在客厅里转了几个来回,最后拎着排球包就出去了。
“太青春了。”牛岛凛华摇摇头,又埋头于财务报表了。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什么,对门外的少年叮嘱了一句,“今天是父亲节,记得给你爸爸打个电话!”
美国加州,凌晨两点半,空井崇从睡眠中被吵醒,看着显示“若利”的视频通话,一骨碌爬起来开灯,紧张地问:【怎么了?!】
“爸爸。”牛岛若利戴上耳机,认真地对他说,“我想让你见一见我喜欢的人。”
【你你你想、哦哦哦喜欢的人……】空井崇差点宕机了,思考模块加载了一会儿,才说,【那那那见吧……对方叫什么名字?】
*
“雪兔。”
时间线于此刻重合,站在房间门口的牛岛若利对同样宕机的少年说:“我在和爸爸打电话,你要和他说几句吗?”
“哦哦崇叔叔啊,好啊。”立花雪兔挪了挪,让幼驯染也坐到窗台下,对着视频里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疲倦却强打着精神的男人说,“崇叔叔好。”
【……原来是雪兔啊。】男人了然地笑着说,【都长这么大了。你回仙台了?你的腿完全好了吧?】
“嗯,好了。”
【那么,还在打排球吗?】
“在的!在白鸟泽和若利一起打哦!”
【哈哈哈哈!那真是太好了……】
接着,立花雪兔又给某个正在加班的可怜男人打了电话。牛岛若利听着他们用一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不知道说到什么的时候,那位眉骨和鼻梁与身边的少年颇有些相似的男人认真地看了看他,朝他点了点头。
牛岛若利于是也略一颔首。
“好了!这样孝顺的功课就都做完了。”立花雪兔说。
“然后要做什么?”牛岛若利问。
“……学校的功课。”
“我也在这里写吧,”在少年微微震惊的神色中,牛岛若利自然地说,“我写一下排球日志。”
“好呀!我去给你搬个椅子!”
夜晚七点半,仙台正在变暗。
亮着灯的窗台上,仰头可以看见几颗隐约的星星。窗台里,两个少年分享着同一张书桌,双方写字的左胳膊和右胳膊正在打架。
立花雪兔笑得趴在桌上:“我们俩应该换个位置的,太久没和你一起做功课,完全忘记了。”
“现在换?”牛岛若利无奈地问。
少年趴在桌上的脑袋晃了晃:“不要。不想动了。”
昼与夜之间的界线变得氤氲,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则更暧昧,在这样模糊的时刻。
立花雪兔的脸颊贴在书桌上,用目光描摹着幼驯染的侧颜。
“在笑什么?”牛岛若利终于转过头来,依旧无奈地问。
“没什么——”
“作业写完了吗?”
“没有。”立花雪兔问,“对了,你的排球日志都要写些什么?”
“比赛状态、对手信息、失误、问题、应对策略……”
牛岛若利说一个词,毛茸茸的兔团子就往他那边挪一寸,最后完全占据了他的笔记本,笑嘻嘻地说:“若利的字和十年前完全没有任何变化耶。”
“你要写么?”牛岛若利把笔递给他。
立花雪兔就写:「6.15排球部日志」。
然后开始画画:一个长着翅膀飞走的游戏机,一只大哭的金毛狗,一只炸毛的兔,一头一脸严肃的牛和一只笑得趴在地上的大鸟。他不愧是漫画家的孩子,寥寥几笔涂鸦都画得很可爱,填满了写着小学生字体的笔记本。
“我们下一次比赛是21号了吗?”立花雪兔一边画一边问。
“对。”
“那天是翔阳的生日诶,夏至日。”
“……你和他这么熟吗?”牛岛若利问。
“怎么了?”少年用笔盖笑着戳了戳幼驯染鼓鼓的脸颊,又说,“那还有两个月,就是某人的生日了哦,请问他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牛岛若利望着他。
夏夜里非常清澈的眼睛,精致的鼻子,红润的唇,半边脸侧在阴影里,漂亮得就像飞鸟越过天空的弧线。
他抚过少年浅色的头发,微微低下了头。
少年的心怦怦狂跳。
已经是第二次了,这种他将要亲吻自己的预感。
「你和谁相处的时候最放松,就意味着谁最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