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赫迈雅沉默地听着，直到这时才开口：“恐怕不只是抢功的问题。”
本恩身为中心学院的教职，纵然是前往锈链下落不明在先，但能被前戍卫官安排的人直接替换掉身份，也足以说明前戍卫官对中心学院的掌控力非比寻常。
考虑到欧迪恩在轴心塔顶层办公室的那部电话，这句话也可以替换为……欧迪恩对中心学院的掌控力非比寻常。
“对于现在的赫什列特，从中心学院提交技术就等于提交给公司。”赫迈雅道，“别忘了公司在协约签订后会正式入场——他们支持的前戍卫官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本该在协约方面让步的。但如果获得关键技术就不一样了。”
在谈判前掌握重要筹码的下一步是什么？当然是借着这股力，狠狠在合同上咬下对面一块肉！
尽管她不太喜欢这种把合作方当成猎物啃食殆尽的做法，但看着父亲和哥哥做了这么多案例，又身为收尾者走访多地，她对这个流程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赫什列特在谈判桌上的话语权已经很弱了。”赫迈雅道，“如果没法先声夺人，把这项技术和赫什列特本地人绑定，那还不如不拿出来，等局势稳定了再说。”
“好的，我知道了……”本恩没经历过这些弯弯绕绕，理解得有点费劲，但结论是听明白了，“那我先回去继续当讲师？哦，可能还得先解决一下我的死亡声明。”
“别放弃啊兄弟。”波提欧忍不住了，“我去找点江湖路子，你也再试试别的媒体。来赫什列特凑热闹的宇宙小报也不少，实在不行等以太网接通了上去开个账号说两句呢？”
他见不得人在还有挣扎余地的时候说放弃，尤其是面对公司那帮狗东西的时候。
他的情绪有点激动，引得赫迈雅看了过去。
短暂的讶异后，她记起牛仔昨晚提起家乡时的神情。
阿尔冈-阿帕歇，一颗面临过同样处境的星球。
想到这里，赫迈雅也是一叹：“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谢谢你们。”本恩的嘴唇颤抖着，“我回去就把资料整理出来发你们一份，你们看着用。”
他犹豫一下，重新打开箱子，递出冰晶：“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这个本就是特普斯老师交给你们的东西，现在技术已经补全，它已经失去了媒介的作用，只是个承载了灾潮力量的装饰品，不如还由你们保存？”
发现自己说的话有点问题，他又急忙补充道：“放心，这块结晶中的力量很稳定，只是作为收藏摆放是不会有危险的。”
他想证明一下这段话，但自己早已不是常规生命，于是拿着冰晶僵在原地。赫迈雅看出他的尴尬，起身接过这块拳头大的漂亮晶体。
波提欧阻止的动作才刚到一半：“你——”
“没事，只是有点凉。”赫迈雅掂了掂，忽然起了玩心，把它往波提欧的脸上一贴，“你看，是不是没什么危险？”
波提欧被这一下突然袭击惊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但察觉无害后很快放松下来。
“……确实。”
他拿过冰晶看了一圈，又递回给赫迈雅。
“你收着吧。嗯，作为游侠初次行侠仗义的纪念品？”
“岚可没有给过我力量。”赫迈雅无奈道。
“那不重要，游侠看的是共同的志向。”
那还是挺重要的。赫迈雅在心里默默地反驳，到底是谁前一天还说没有力量寸步难行？巡海游侠，可还有“巡海”这个前缀呢。
第36章第 35章
回到住下的小旅馆后，波提欧稍微收拾了收拾，便动身去找自己的江湖关系。
赫迈雅看着他从街角消失，也换了衣服，从旅馆的后门离开。
正好，她也有自己打算完成的事。
她要回一趟悼星者号。
一方面可以帮本恩处理他的小麻烦，纵使没有在宇宙中自由行动的力量，但社会有自己的运行规范，而她在的位置恰恰能利用一部分。
另一方面，她失踪也有段时间了，得去跟进一下协约签订会目前的进展。
有可能的话，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她想给自己申个长假试试。
街头新闻已经开始转播悼星者号降落的情况。转播画面中，庞然的星舰悬停着，柱状舷梯与地面基地对接，形成两头大中间窄的杠铃形状。
记者语气激动地进行直播：“星际和平公司派出的二批舰船已经抵达，这也象征着伟大的合作即将开始。今天，包括我们在内的部分媒体得到邀请，荣幸地获得了参观这艘壮观星舰的名额，现在就由我来带大家……”
“基兰，悼星者号已经开启参观通道了？”赫迈雅戳了戳已经复活的智能管家。
“是的小姐，需要我现在为您生成专属邀请函吗？”
“当然。”
正值开放日，持有邀请函后混入星舰公共区域很轻松。
而入内以后，身为星舰的主人，赫迈雅自然有专属的权限级别和隐秘通道——实际上，就算有人骇入系统想夺取控制权以行刺杀，悼星者号也会为她保留最底层的权限，在她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启动应急系统。
这种系统在公司其他高管的舰船里并不常见，因为它没法挡住飞到眼前的子弹，只能保证让刺客带走她以后一起陪葬——属于完全的泄愤型设计。
其他高管，比如欧迪恩，或者战略投资部那边的石心十人，多少都有星神的眷顾，用不着这种累赘玩意儿。
没办法，战斗力不足1鹅的人是这样的。赫迈雅习惯地想着。
进入私人办公室，赫迈雅找了熟悉的媒体发去本恩的联系方式，简单说了自己的需求。
因为工作性质，受她间接影响的媒体有不少，这件事处理起来很快。处理完后，她调出悼星者号近几日的工作日志，逐项查阅。
日常工作的运转没有什么意外，协约签订会定在了明日召开。马伦提交的这份计划书比之前的长了很多，赫迈雅往后一翻，发现他附了一大篇个人分析，在其中多角度陈述这次签约的重要性，并小心翼翼地再三向她确认出席人选。
很显然，他对赫迈雅突然命令自己代她出席签约会的事仍然很惶恐。
一会儿可以给他带去好消息，告诉他不用愁了……
赫迈雅想起欧迪恩提到好几次父亲对这次项目的重视。
即使存储器的问题已经解决，还是别顶着父亲的关注做这种越矩的事为好。
反正这几天波提欧不在，她回来正常参与这次签约会才是更稳妥的选择。
把修改后的计划书发给马伦，赫迈雅顺手编辑好了休假申请。
之前的私人假期她一直没什么目标，便一直攒着没用，阴差阳错地形成了工作狂的形象。这次出门，倒是难得勾起了她休假的想法。
像波提欧以为的那样彻底改名换姓离开不大可能，但暂时清净一段时间，总是可以的吧。
她进入更衣室，在门口的镜子处停留一瞬，看着里面眉眼弯弯，简单扎着头发的少女形象，愣了愣。
然后把伪装卸了，随手取了套裙子换上，化上礼节性的妆容，把头发卷成熟悉的弧度。
从私人办公室离开时，便又成了过去十年看厌了的，精致优雅的样子。
*
赫迈雅在悼星者号中的出现与消失一样，似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尤其是在她加班一晚上，把堆积的工作清零之后。除了马伦偶尔递过来的幽怨眼神，她几乎已经察觉不到这一天与以往任何工作日的不同。
嗯……是几乎。
赫迈雅准备好面对媒体镜头的行头，从私人舱室出来，就看见欧迪恩大喇喇地靠在外面休息区的沙发上。
赫什列特的事算是谈妥，已经转交给由赫迈雅管理的和平开发小组处理。属于欧迪恩的初期勘探任务早已完成，他并不需要参加这次签约会，甚至理论上已经开始休假。
这使他出现在这里的行为就像是专程来看戏的。
“玩够了，回来准备好上台了？”大少爷闲闲开口。
……可能真是来看戏的。
四下无人，赫迈雅放纵了自己不怎么友善的发言：“如果学不会好好说话，可以不用开口。”
“你现在情绪控制能力这么差了？”欧迪恩惊奇道，“这可不行，一会儿上台还这样，小心被老头子揍。”
“这就是你前面几次要和我当面说的话？”赫迈雅面无表情。
欧迪恩思考了一下：“那个嘛……现在不急了。”
尽管知道没有用，赫迈雅还是握紧了拳头。
她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人的欠揍程度 ，但耐不住有人屡创新高。
“好了、好了……”欧迪恩举手休战，看起来竟然有点无奈，“这事先记着，我保证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好吗？该去会厅了，时间快到了。”
这倒是真的。
赫迈雅扫了一眼终端，收拾起情绪，向通往停车场的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