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皇上以为他死了,放松警惕。
  而那些增援,不能投诚他的,解决了事,剩下的皆收入麾下。
  这一仗打完,真正四海无忧,穆朝安稳了。
  可是,若非穆程有防备,这一仗战败,边域百姓遭殃,将士们血染沙场,要平添多少伤亡,而被侵占的地方,又需多久能夺回来?
  那个人为了私心,不顾将士与百姓性命,也不管朝堂荣辱。
  既然有异心,那位置,还是别坐了好。
  穆程领兵回朝,要逼皇帝退位,原本还想温柔一点,他夜间入城,打算直入宫门,于大殿内让皇帝写下让位之诏。
  可是,这天子不知好歹。
  入城之前他着人提前知会季庭书,没什么计划,只是想他了,让人提前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然而,得回的消息,是季庭书被请入宫了。
  穆程瞬时目光凛冽。
  那就没什么余地了,他改变策略,逼入城门,什么让位诏书,他要直接把这人赶下来。
  冲冠一怒也好,他确实恼了!
  城楼之上,皇帝亲临,也不知是为鼓舞军心,还是想亲自示威。
  他坐于罗帐之后,身边是重重叠叠的守卫,被绑住的季庭书站在城楼正中。
  罗帐之中的皇帝轻笑:“皇叔若敢进城,朕不保证王妃安危,识时务者……”
  话还未落,忽有一箭刺来,听得有人惊叫一声,紧接着便见季庭书身边一人眉心中箭,瞪大眼睛向后栽倒。
  罗帐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未等反应,又听箭破风声,另一侧的守卫也中箭倒地。
  城楼众人才有所反应,忙乱围住皇帝。
  穆程转动弓箭,不跟他们废话,刷刷几声,那周边转瞬倒了不少人,罗帐被刺破滑落,皇帝露出了脸。
  箭翎贴着季庭书的耳边,肩上,刺向他身边的人,他双手被缚,听那耳畔疾风,静立不动。
  他信他,只要不动,不会被伤到。
  “保护皇上。”皇帝身边倒了一片,有人大喊。
  又是一箭,皇帝跟前,半步之遥一人倒下,他一咬牙,上前抓住季庭书,捡起一刀架在其脖子上,厉声道:“皇叔别动,我只消轻轻一碰,他就没命了。”
  城楼之下的人当真停了,松开拉满了的弓。
  皇帝道:“皇叔撤兵,我不杀他。”
  穆程勾嘴一笑,而弓箭一转,他的笑意顿然收起。
  完全没看清楚,皇帝只觉手臂一痛,刀叮咚落地,他被箭的力道带向后方,那箭刺穿他的手臂,再刺入城墙,将他钉在了墙面上。
  城楼将士大惊,他们想不到槐王会这么干脆利落直接袭击圣上,而这时,穆程一挥手,身后众人齐齐放箭。
  守城众人应接不暇,狼狈应对,一时无法靠近皇帝。
  穆程换了张弓,箭身飞出,刺入高墙,尾上带着锁链,他拉住锁链,纵身一跃,飞身上城楼,携住季庭书,风动美人白衣,两人旋转落定,袖刀一划,美人手上绑的绳索散开。
  季庭书揉揉手腕,摸着穆程的脸,拂开他面上尘泥,惊骇的心在这一刻尘埃落定,纵然信他不会死,但此时仍百感交集,一阵阵后怕,心里战栗不已。
  穆程按一按他的手,往前走,皇帝一手还钉在墙上,血顺着手臂留下,他脸上发白,惊惧看来人。
  袖中弯刀抵在皇帝面前,穆程扬手,城下诸兵停止放箭,但皇帝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城楼众人无一敢动。
  两方交战,此时又出奇的安静。
  火光明灭不定,穆程看着他那流血的手臂:“不顾三军与百姓之命,枉为帝王,罪该万死。”
  皇帝痛的说不出话,双唇哆嗦。
  刀尖从他脖颈划过,划破肌肤,血滴滴落下,低沉的声音慢悠悠道:“那时马车出事,我坠悬崖,是你所为,虽我未死,但你杀心已昭,该死。”
  穆程没在问,这语气是肯定。
  皇帝眼里闪过骇然。
  身边季庭书稍许疑惑,但很快想通:“是他?”
  那马夫自尽时他曾有怀疑,但没有头绪,现下想来,如果是皇帝指使,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马夫在王府多年,兢兢业业,忠心不二,真要是锦王的人,不可能半点马脚都没有,唯一软肋,马夫之子在宫里当差,皇帝以子要挟,马夫方对车和马动了手脚。
  之后皇帝为尽快结案,让其自尽,死无对证。
  那时候穆程掉落悬崖,对皇帝有所怀疑,于是刻意躲过宫里派去寻人的侍卫,之后,在朝廷援兵中他见到了马夫之子,对方将实情吐露,证实他的怀疑。
  皇帝对他的防备,不只是如今的功高盖主,其实从锦王被铲除就开始了。
  也许是锦王临死前的话,说槐王是装疯卖傻,他放在了心上,也或许……是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对季庭书留了意,无意识中看穆程有了敌意。
  马车坠崖,皇帝没想让他二人活着,他那时还有伦常之束,皇叔的王妃,他只能看,不能碰,只道自己得不到那就谁也别好过,一起死吧,然而季庭书没死,反而槐王下落不明,这个时候,皇帝心生绮念,想来,也不一定得不到。
  于是从朝堂,到私心,他都想要槐王再死一次。
  可槐王今非昔比。
  刀尖继续游走,划过之处,血肉皆破,穆程继续:“趁我出征,觊觎我的人,该死。”
  刀尖停下,指腹一按,那尖利刺入肩膀,皇帝忍不住一声惨叫。
  “但我今天不让你死,因为……”穆程缓笑道,“今天我洞房花烛,不见血腥。”
  身边美人诧异抬眼,须臾后会意,轻轻打了一下他的手。
  穆程顺势拉住他的手,起身自城楼俯瞰,夜风起,盔甲映照寒光。
  皇帝都被伏了,所有将士投降,齐齐跪地,大开城门,迎槐王入城。
  天微微亮,穆程骑马入城门,季庭书在他马背上,与他同乘一骑。
  浩荡队伍入城,引得百姓推门看。
  道路两旁都还挂着白幡,那是皇帝昭告天下槐王没了,百姓们挂的。
  入目一片白,都为祭奠他,而他活着归来,打马从白幡旁经过。
  百姓们愕然:“槐王没死?”
  “没死!”
  “太好了。”
  人们欢呼,也有人尴尬地取白幡。
  至宫门,入大殿,满朝文武垂首分列两旁,迎他入朝,看他衣摆一动,坐于龙椅之上。
  朝堂变天已成定局,现在但凡不想被牵连九族之人,都不会跳出来反对。
  穆程斜靠龙椅,手一点,身边部下将那皇帝所为一一细诉,众臣愕然。
  “为保穆朝安稳,本王代穆朝列祖,废峮帝,择新君。”峮是当今皇帝的名,当然,此时他已不再是皇帝。
  众臣迟疑须臾,不知谁起了头,高呼万岁,便欲叩拜穆程,而穆程抬手一挡,先一步开口:“本王无意,新帝拟定小皇子,诸位可有异议?”
  满朝再惊。
  “小皇子登基,念其年幼,本王摄政,将协助新帝共守穆朝。”
  那时与季庭书相谈,两人的想法是一样,帝王之位有什么稀罕。
  他已经拿到了权与势,那个位置反而是个束缚。
  众臣应声,心知肚明,小皇子年幼,槐王摄政,这穆朝之权,还在槐王手中,他当不当皇帝都一样。
  无人有异议,穆程起身,下诏书,立新帝。
  登基大典还需准备,小皇子先与众人一见,他在太皇太后牵引中走来,怯怯坐在龙椅之上,受众臣叩拜,有模有样抬手,又向身边人行礼:“朕初登大典,诸多不懂之事,还请皇叔不吝赐教。”
  穆程回礼:“陛下客气。”
  小皇帝这话便宣告了众人,朝堂之上,摄政王说的算。
  皇位已定,穆程要做的,也该开始了。
  他转身面向群臣:“本王摄政,第一件,诸位听好,本王要改科举规则。”
  不论男女,不问婚否,皆可参试。
  有臣子不解:“男女都可参试,那要是考上了,难道还要加官进爵吗?”
  “有何不妥?”
  “这……只是历来没有……”
  “历来没有,就是对的?”
  朝臣语塞:“那嫁了人的,要听夫家……”
  “本王已说过,不问婚否。”穆程直接打断他,“第二件,所有嫁人的女子,男子,但凭能力,朝堂沙场,学堂商行,想做什么做什么,若感情不睦,和离之后便互不相扰,再无关联。”
  朝臣们静默,这听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历来制度在那里,突然改变,让他们不习惯了。
  沉默之中,听得太皇太后开口:“哀家觉得……甚好。”
  穆程回头,缓缓颔首。
  朝臣们互相看看,最终齐叩首:“王爷所言甚是。”
  那小皇帝看大家都点头,想来想去,抬手一指:“那……朕可以请槐王妃当朕的老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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