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阮殷殷听了这一声,如闻天籁,也顾不上肉疼不肉疼了,连忙跪地道:“属下多谢楼主。”
雁惊寒这才放下账册,微微侧头看向十一道:“和右护法比一场?”
十一对他本就言听计从,此时见他眼中露出的几分兴味,更是心下动容,闻言立马应道:“属下遵命。”
雁惊寒懒得动,便又补充道:“就在这比,不许损坏厅中物事。”这意思便是他亲自来当见证人了。
“是。”两人齐声应道。
十一应完正打算走去厅中,却见雁惊寒又朝他招了招手。他心下犹疑,只好估摸着对方的意思弯腰附耳过去。就见雁惊寒果然侧过头来,轻声道:“不必留手,把她打服了下次也就不敢再找你。”他说话的语调带着惯常的不容置疑,却又因为心情好而露出一点促狭的笑意。
十一直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他勉力定神,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却连迈下台阶的步子都是飘的。
十一虽不善言辞,却并不蠢笨。更何况他几乎全副心思都落在雁惊寒身上,不是没有发现主上近日对他较往常更为亲近信任,这令他满足雀跃,又有些无所适从。他像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每多得一文都算赚的,并不敢有什么奢望。
十一刚走到厅中站定,阮殷殷也不和他客气,抬手抱拳一礼,就径直朝他挥掌过去。她穿着一套繁复沉重的衣服,然而跃起的那一刻却迅猛而轻柔,夹着凛然气势。
十一似乎反应慢了一些,待到掌风已近眼前,这才出手应对。他脚步半错,一只手抬起牢牢抵住阮殷殷上臂。阮殷殷本就不指望这一击可成,她抽身后退,脸上带出几分怒意:“十一,你可是看不起我?”
就连在上座的雁惊寒也微微皱眉。
十一心知自己刚才走神了,眼下也不多辩解,只二话不说也朝阮殷殷攻去。这便是回她刚才那一击了。阮殷殷脸上却是怒意尽退,又露出兴致盎然的神色来。
两人在厅中打斗,又要顾及不可损坏物事,本是颇受限制的。然而十一本就是暗卫,执行任务时不论何种境地,都要审时度势、运用自如,环境有时反而可以成为助力。而阮殷殷果然不愧右护法之名,从前的每一次厮杀都是她的养料,令她敏捷迅速、凶悍无畏。
高手过招只在一线只间。两人赤手空拳,在厅中你来我往,动作越来越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已斗了近百回合。十一即便在打斗时也是格外沉默的,他始终眼神专注,动作干脆利落,不论阮殷殷使出何种招数,似乎都无法打乱他的节奏,像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
阮殷殷心下暗惊,她本以为十一实力应当在昭影之下,如今看来,竟是她想当然了。
想及此处,她心中战意愈胜。
揉身躲开对方刁钻的一掌,阮殷殷乘势往柱子后急退,大红色衣裳在空中只余一线剪影。十一步步紧逼,抬手抓向她小腿。阮殷殷两腿交叠,借力在空中一蹬,身影已如鬼魅般从另一侧探出,她双手挥出,眼中闪过一丝狠意,竟是想借着十一往前追她的余势从后方偷袭。
十一察觉到后方掌风袭来,千钧一发之际,他全身气势大涨,无视身后近在咫尺的危险,想也未想,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旋身探出,五指成爪袭向身前人影。阮殷殷直觉自己已触到十一背部,下一刻,身后凛然的杀机传来,一只手直直握向她后颈。阮殷殷手上动作一顿,本能想回身格挡,然后便是这一息的退意间,她身影已重重砸向地面。
十一半跪在她身上,一手毫不留情压在她头顶,一手如金刚铁箍般制住她后颈,仿佛阮殷殷只要敢动,他便可以当场给她来一个脑袋开瓢。
阮殷殷砸向地面那一刻时整个人是懵的,飞扬的尘土迷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挣了挣。十一却以为她还要再打,手上又加了几分力道。阮殷殷顶着一张被压到变形的脸,听到身后十一淡淡的声音传来:“你输了。”他用平铺直述的语气强调道。
阮殷殷一口气怄在胸口,差点没吐血。她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却犹自梗着一口气,放柔声音嗔道:“哎呀,打便打了,你摸人家脖子做什么?”不自觉又用上了魅术。
然而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这副样子实在没有多少施展的空间,十一听罢反而皱了皱眉,手法迅捷如电,干脆利落把她哑穴给点了,又问了一遍:“认输吗?”大有她不认输,他便不松手的架势。
实在不怪十一谨慎,阮殷殷有多缠人他是亲身领教过的。
至此,阮殷殷的脸色终于青了。她平生打斗无数,有输有赢,她倒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然而输得这么滑稽憋屈还是头一次,心里骂了一万次十一这个榆木疙瘩,面上也只得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十一见她认输,毫不迟疑松了手,又抬手抱拳向她做了个礼,这才退至一旁。
阮殷殷见他松手,火速爬起来,她正准备抬手整一整自己散乱的衣冠。下一秒,“叮叮当当”的声音接连响起,她满头的珠钗环翠掉了满地。
阮殷殷......
“噗”看戏看到这里的雁惊寒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十一下意识抬头看向上首扶额大笑的雁惊寒,又看向旁边对他瞪着眼的右护法。他犹疑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索性保持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垂头站在原地。
雁惊寒忍了忍,实在没忍住,索性笑了个够。眼看着再这样下去阮殷殷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平稳的。慢悠悠道:“行了,右护法,输了便是输了,你还是快些把本座的东西送过来。”
阮殷殷见他开口,自是敛首静听,她心中也知道是自己技不如人,遂抬手答道:“是,甘愿认输。”说着也向十一抱拳一礼。
“嗯。”雁惊寒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阮殷殷刚退至门口,便迫不及待运起轻功来,他英明神武的右护法估计是怕旁人见到自己那狼狈样。
“哈哈哈......”看着她落荒而逃,连地上的头饰也顾不上捡,雁惊寒绷不住,又笑出声来。毕竟自来只有阮殷殷气别人的份,何时见过她被别人气成这样过?
十一虽不知哪里好笑,但见他笑得开怀,一张脸越发明艳夺人,垂着的眉眼也不禁软化下来。
却不知雁惊寒抬头见了他这不为所动的木头样,再一对比,只觉越发好笑了。
这笑声对十一而言似乎有一种魔力,他不由得放松了心神,身体还如往常一般,谨守规矩垂头静立一旁,眼睛却不再是沉静的。只见他眼皮轻轻颤动,要掀不掀的,似乎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在上面,每隔几秒便扯着他大逆不道地看上一眼。
作者有话说:
十一:怜香惜玉是什么?我不懂
雁惊寒:看戏中……
第6章 赠剑试毒
=======================
自那日比武之后,又过了两日,右护法才踩着最后期限堪堪把东西送来。随手把那本双修秘籍丢在一边,雁惊寒依次扫过其他物件,拎起那柄软剑来看了看。只见其剑鞘灰扑扑的,没有什么装饰,实在看不大出是剑圣亲锻。
雁惊寒顺手抽出,乍一看连剑身也是暗沉的。曲指一弹,剑身如柔软的丝绢般随之抖动,须臾又回归原样,只在某一个角度晃过一点细微的光,昭示着它弑人的锋芒。
记得前世时刚开始十一使的也是一柄软剑。那剑自然比不得剑圣亲锻,在有一次对战中折了,后来他便只能从敌人手中夺剑来用。此剑倒是刚好和他相配。
想到这里,雁惊寒收剑入鞘,随着“当”的一声轻响唤道:“十一。”
“属下在。”十一从阴影处跃出。
雁惊寒看也未看,直接将手中软剑往身后抛去:“给你了。”
下意识抬手接住,十一过了几秒才垂头答道:“属下多谢主上赏赐。”
“嗯,”一柄剑而已,雁惊寒并未放在心上。只又吩咐道,“午时过后去演武场,命其他人不必跟随。”
“是,属下遵命。”十一低头领命,见他没有旁的吩咐,便又无声地退回原处。
暗卫值守于暗处,应敛息屏气,安静如影。十一挂在梁上阴影处,一只手握着那柄剑,五根手指依次摩挲过剑身,借此调整自己过快的呼吸。
午时过后,雁惊寒几个起落掠至演武场中央。放开气息一探,周遭果然没有旁人,这才道:“十一,跟我打一场。”
“属下遵命。”十一自然依吩咐跟在他身后,闻言倒也不算太吃惊,只以为主上突然起了兴致要找人喂招。
楼中人人皆知雁惊寒好武。只是多数时候他练功时都不喜旁人打扰,又加之他功力深厚,若是对手太弱打起来反而没有意思。因此平日里雁惊寒其实鲜少与人对招,只刚刚登上楼主之位时,命昭影和他打过两场。
雁惊寒垂眼看他,他对十一的武功深浅心中有数,只抬了抬手强调道:“记得出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