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雁惊寒心下又叹了一口气，他这右护法吧，虽然办事得力，武功高强，否则自己也不会封她为护法，奈何脑子有点不正常，雁惊寒实在不想和她多说话。
阮殷殷远远见到他来了，便连忙站起身来，抚了抚裙摆，整了整衣袖，又理了理头上那一堆珠钗环翠，这才盈盈下拜道：“属下参见楼主。”姿态端庄大方，声音温柔恭谨，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就是等她这一通理下来，雁惊寒人已经进门了。
他摆了摆手，阮殷殷显然对他这样已经习以为常，连忙站直身子，提起她那繁复冗长的裙摆跟进去，等雁惊寒厅内落座，她也刚好端端正正在下首站好。
雁惊寒无视她那穿得跟要嫁人似的衣着，淡淡道：“此次巡视，有何事要报？”
阮殷殷本是外事堂堂主，主管揽月楼在各地的产业、商业，以及楼中各方奴仆杂役，另外一些不需要由暗卫出马打探的情报消息也借着各处经商渠道归她处理，总的来说，便是这揽月楼中的大总管。雁惊寒上任后更是将她提为右护法，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她当得起这个位置，另一方面则是念她当年对雁惊寒母子几人称得上尽职，未曾捧高踩低，尚算可靠。
想到这些，雁惊寒又不由得回想起前世之事，记得与正道决战之时，阮殷殷正好有事外出，未曾及时赶回，不知其中又有几分是雁惊鸿刻意安排。
雁惊寒正在走神，不妨阮殷殷听罢，立马跺了跺脚，摆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作泫然欲泣状：“许久未见，殷殷对楼主思之如狂，岂料楼主一见面便是谈公事，莫非楼主对殷殷竟是一分思念也无？”说到最后，睁着一双眼睛望着雁惊寒，里面竟真有水光。
右护法年近四十，虽然容貌姣好，保养得宜，但此时此刻穿着红嫁衣作出一副小女儿嘤嘤嘤的情态，也着实令人有些吃不消了，何况她那逍遥殿中还住满男宠。
雁惊寒被她这一跺惊回了神，见了她这楚楚可怜之态，额角抽了抽，选择继续无视：“说。”
阮殷殷熟知他的性子，戏演完了就收，又老老实实说起事来：“禀楼主，近日沈正广发常青帖，提议召开武林大会之事想必楼主早已知晓？”见雁惊寒点头，又接着道，“此事倒也无甚稀奇，沈正年事已高，早已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何况他早已为自己培养好接班人。”
说到这里她颇为不屑地嗤了一声，接着似乎意识到这行为很不大家闺秀，于是又掩了掩口，放轻声道：“还有另一件事，便是近日以来，江湖中隐隐传出消息，有些门派中人出现内力滞涩之症。”
“哦？”雁惊寒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本一手撑头闭目靠在座位上随意听她说着，听到这里却不由心中一振，睁开眼来看向她。
阮殷殷见他望来，又衣袖遮面作了个害羞状，口中却立马回道：“禀楼主，习武之人出现内力滞涩之症本是常态，何况大都皆是不日便已好转，因而起初这消息传来属下也并未在意，只让底下之人留心些。即至上月底，扬州聚海帮少帮主胡渊突然传出病重，帮主胡广泉广发请帖，请天下名医替爱子问诊。虽然这聚海帮对胡渊病重的原因讳莫如深，但据属下所探，胡渊在病重前日曾与唐门圣女唐蝉一战，聚海帮虽历来只算二流门派，名声不显，但少主胡渊乃是习武奇才，传言武功早已在胡广泉之上，据说当日他本稳占上风，却突然内力不稳，吐血昏倒，后便被下人带回聚海帮中，隔日胡广泉便广发请帖，唐蝉更是被他下令追杀。”
雁惊寒越听越是心惊，这症状听来分明与他类似，然而前世他竟一无所知。是了，若不是今日自己特意召见，这些事情通常都是先向雁惊鸿汇报，他觉得有必要再请自己定夺，如此一来，倒正方便了他遮掩。雁惊寒心中思绪万千，一时并未答话，阮殷殷明显感觉到主上周身气场骤变，此时也不敢冒然作死，厅中便一时静默下来。
雁惊寒心中气血翻涌，这些日子来，他在心中将一切追根溯源，何止想过千百遍，然而仔细想来，他最后落得那般下场，竟有几分咎由自取，怪自己错信了不该信之人，怪自己将手中的刀拱手让人，雁惊鸿有能力来杀他，自己不就是那个最重要的铺路之人？
想到这里，嗜人的惊怒、悔恨翻涌而上，雁惊寒怒火攻心，耳边嗡嗡作响，时而是狱中雁惊鸿的嚣张残忍，时而是崖边自己的走投无路，重来以来他刻意不去回想的一幕幕画面在他脑中交替闪过，彰显着他的可悲可笑，雁惊寒反复又回到刚醒来的时候，脑内纷乱一片，额角抽痛难忍。
他尚且还记得厅内有人，只一手支额勉力忍耐，竭力不让自己失态。
隐在暗处的十一察觉不对，只以为他身体不适，心中兀自焦急，直把手掌心握出血痕来。
阮殷殷心中惊疑不定，被他那气势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即便雁惊寒平时待属下称得上宽和二字，但他们谁也不会忘记楼主即位之时的铁血无情，正当她在心中不停琢磨到底是哪件事那句话令楼主震怒时，却听上首雁惊寒又淡淡道：“还有事吗？”反复刚才杀机毕现的样子不曾存在。
阮殷殷定定神，想了想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呈上道：“禀楼主，这是各地商铺、客栈、青楼账册，殷殷已核对无误，请楼主过目。”
雁惊寒听了，掀开眼皮看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仍然是那副淡淡的口吻道：“嗯。”手指在座椅上点了点。
话音刚落便有一黑衣人从暗处闪身而出，走到阮殷殷面前，抬手将那册子接过，这黑衣人自然便是十一了。
十一收了东西转身欲走，却听身后阮殷殷突然跪下扯着他衣摆道：“楼主，属下有一事相求，望楼主恩准。”说罢也不等雁惊寒答话，又紧接着道，“请楼主准许属下与十一比武切磋一番。”
她这会儿似乎着急得很，也顾不上自己那大家闺秀的人设了，十一却熟视无睹，使了个巧力将衣摆从她手中抽出，自顾自走到雁惊寒身侧跪下，双手捧着那账册呈上。
阮殷殷暗自咬牙，揽月楼中人人皆知，右护法生平有三好，一好美人，二好武功，三好表演，是个有相貌却也想靠实力吃饭的奇女子。因此，但凡相貌被她看得上的她要抓来亲热一番，武功被她看得上的则要抓来切磋一番，就连雁惊寒，也曾经被她大着胆子求着打了一场，只是从那以后她便再也不敢来第二次而已，毕竟当天比完她可是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
按她的话说，这楼中之人，只要看得上眼的，她都睡过，武功过得去的，她也都打过，若是能长得俊还武功高强，那更是非得睡一睡打一打不可了。而十一正好就在此列，但她心知这睡一睡只怕是做不成了，那打一打是必然的。偏偏这十一又臭又硬，不解风情就算了，还死活不肯跟她比，见着自己就躲，奈何她轻功还比对方差了那么一点，真真是气死人。
第5章 十一比武
=======================
雁惊寒将他们这番动作看在眼里，心下好笑。见阮殷殷即便跪着也不忘咬牙盯着十一看，估计没少在对方身上碰钉子。她那磨人的功夫雁惊寒是亲身领教过的，再看十一，却是毫无波澜，浑像当对方不存在一般。
他颇觉有趣，连刚才的不快也一扫而空，接过那本册子故意问道：“十一，你可愿比？
十一正打算起身退下，见雁惊寒发问，便又垂头答道：“属下但凭主上吩咐。”
“哦？”雁惊寒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也不说比是不比。只扫了下首的阮殷殷一眼，好整以暇翻开那本册子看起来，接着又补了一句，“起来吧。”
只说起来，没说退下。他这个样子，十一不明白却也不急着问，只站起身来退至椅侧。阮殷殷这个人精却是猜到了，只见她眼睛骨碌碌一转，抬起上身盈盈笑道：“禀楼主，殷殷前段时日得到一本功法，传闻乃是当年重霄殿中流出，乃是采阳补阴的双修秘术。”
雁惊寒听了前半句本还有些兴趣，听到后半句便又改变主意了。
阮殷殷暗自咬牙，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动人，声音也越发惹人怜惜：“禀楼主，殷殷前段时日还得到一柄软剑，传闻乃是当年剑圣亲锻，薄如蝉翼，削金如泥。”
十一本站在一旁低眉敛首，听着他们两人一来一往，堂而皇之地将这比武弄成了一场买卖，只仿佛自己是无关之人。此时见到阮殷殷竟敢在主上面前施展魅术，却是下意识抬眼盯向对方，接着很快又垂眼静默。
阮殷殷被他那暗含警告的一眼打岔，魅术效用失了一半，索性也就收了，反正对楼主也不管用。真要说起来，自己这张脸也比不过楼主。
雁惊寒却是不置可否，左右这魅术对他毫无作用。阮殷殷相当于媚眼抛给瞎子看，他便随她折腾。只不知若是十一碰上，是否有用？待会儿正好看看。
他这边默不吭声，阮殷殷便只好忍者肉疼接着往下说，说到第五件，她直觉自己已经心痛到麻木了。这才听见她家楼主漫不经心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