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他顿了顿,只得很是善解人意地问道:“不知神医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黄岐闻言,却是越发心情复杂,她勉力摇了摇头以做回答,脑中却不由得想起先前之事,那日她问十一是否要随她前往南疆,岂料十一闻言,却是想也不想便开口回绝了,还请她万勿将此事向雁惊寒提起。
  对于十一的态度,她直觉有些奇怪,自觉如今雁惊寒可谓身处风口浪尖之上,十一身为他的暗卫,去南疆自是比跟随其左右来得安全,但又转而想到暗卫所训乃是一心为主,便只以为十一大约是觉得此举有违忠心,只得循循善诱:“十一,前往南疆寻找解蛊之法亦是重中之重,只要成功将蛊虫拔除,先不说雁楼主自身得以脱困,就连幕后之人想要嫁祸揽月楼之事亦可彻底平息,我想你随我同去,亦算是为主效力。”
  话音落下,她自觉已算尽情尽理,黄岐本就不是善于言辞之人,若是换了旁人,她早就一概由之,如此费尽口舌,也不过是感念十一身世之苦,苦寻多年,有心想要多加照拂,想到他先前拿刀割手之时,一派稀松平常,好像全无痛觉一般,显然对受伤之事早已习惯自如。
  为着慎重起见,她不敢贸然说破十一身份,何况血仇沉重、诸多不堪,由她们这些半截入土之人背负便行了,又何必再牵连下一代。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陡然升起一股不详之感,更是有心想要十一远离中原,然而任凭她如何劝说,十一却仍旧不为所动,到了最后,她甚至觉得若不是怕自己亲自去雁惊寒面前开口,这人只怕早已迈步而出,她束手无策,又到底不愿多加勉强,想了想,也只得无奈问道:“为何?”
  十一闻言,并未回头,顿了顿,只低声道:“在下不愿离开主上身边。”话音落下,他已推门而出。
  他说这话的语气听上去与平常并无二致,却又隐约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缱绻与固执,黄岐听了,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她虽然一心求医,从不曾体会过情爱之事,但她奔走各地,不知见过多少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所谓贪嗔痴恨爱恶欲,往往便是许多病症的来源,脑中倏然闪过这段时日十一与雁惊寒相处时的种种,她心中震动,突然明白了什么。
  断袖之癖虽由来已久,但仍旧为世所诟,更别说十一与对方还有主仆之别,想到这里,黄岐心中更是难安,一方面疑心是否是自己猜错了,一方面又纠结于雁惊寒对十一又是何看法。
  于是,她左思右想,便有了方才所问,黄岐没有错过她话音落下时十一下意识朝她看来的眼神,更没有错过雁惊寒对此事置身事外的态度,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十一对自己的主子有了非分之想,且对方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就连她也不由得倍感头痛,暗道十一这性子倒是和他一家人都有些像。
  屋中一时寂静,雁惊寒眼观鼻鼻观心,直觉今日黄岐说话着实与往日大相径庭,偏偏对方那张脸上向来也是面无表情,轻易看不出什么,他想了想,正打算忽略方才所言,将话题引向正事,却见一直敛眉沉思的黄岐突然抬眼看他,仿若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道:“雁楼主,楼主先前曾允我一诺,不知可还记得?”
  这自然便是指寻人之事了,雁惊寒闻言,点了点头,只不动声色等着她下文,却见对方已站起身来,抬手抱拳道:“现下在下想换一个条件,不知楼主可准?”
  雁惊寒见状,亦跟着站起身来,他上前两步看向黄岐,两人四目相对,他也不问对方为何要将条件更换,只好整以暇道:“哦?不知神医想换成何事?”
  黄岐闻言,并不犹豫,视线在十一身上停了停,郑重道:“还请雁楼主应允,无论发生何事,都尽力保十一一命,待在下从南疆返回之时,希望能在楼主身边看到十一。”
  她这句话其实说得蹊跷,果然,十一听罢,已立时抬眼向她看去,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又忍住了,黄岐却是不为所动,只静静等着雁惊寒答话。
  保十一一命还好说,什么叫能在他身边看见十一?话音落下,雁惊寒也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他与黄岐本就约好,不论成与不成,都赶在武林大会之前汇合,届时十一自然在他身边,又何须特意有此一提?
  然而他很快又想到黄岐此言分明便是承认她先前要找之人便是十一了,如此一来,于他可谓百利而无一害,因而他只稍一犹疑,便自动将后半句话看成是前半句的补充,点了点头应道:“自然可以,届时武林大会在下保管十一与现在并无差别,”顿了顿,还不忘笑着调侃道,“只是若是在下自身难保,恐怕力有不逮。”
  他这句话说得随意,但也意在提醒黄岐,即便自己已经许诺,但如今形势不明,他也只能尽力而为,原本以为对方多少会有些顾虑,熟料黄岐听罢,却并无意外,甚至连神色都不曾稍动一分,只又看了看十一,意味不明道:“自然,十一身为暗卫,想必也不愿见雁楼主因他犯险。”
  雁惊寒身后,方才还有些为难着急的十一闻得此言,这才神色稍缓,默不作声垂下眼睫。
  黄岐说完这句,又转而交代了一些与雁惊寒服药有关之事,便不再多留,转身告辞。
  雁惊寒走出几步,将人送至门外,抬眼看着黄岐走远的背影,想了想,终是侧身问道:“十一,你觉不觉得黄神医近日有些奇怪?”
  十一闻言,着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他想了想,只得垂头问道:“主上以为神医何处奇怪?”
  何处?雁惊寒闻得此言,在脑中斟酌片刻,一时竟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姑且不论黄岐对十一的态度变化,毕竟这还算事出有因,就说这人这两日为何老是盯着自己与十一来回看?虽说对方此举并不明显,但雁惊寒向来敏锐,自问自己并未看错,更何况有几次他分明看到黄岐一派欲言又止之色,偏偏只要对上自己视线,对方又马上若无其事,着实有些不对。
  但此类事情,本就无法一一细说,因此雁惊寒只稍作思量,便又抛之脑后,十一见状,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说不出的酸涩颓然。
  第二日一早,黄岐与阮殷殷乔装打扮一番,便径直往南疆行去。
  雁惊寒因着不方便露面,便只将人送到院门口,听着马蹄声迅速远去,直至彻底消失,他这才转身折回,淡淡道:“明日一早,我们也出发吧。”
  “是。”身后立时传来熟悉的应答声。
  隔天早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便混在扬州城千千万万来往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门。
  作者有话说:
  本人在此立下重誓,连黄岐都知道了的事情,我一定要在七十章内让雁雁知道,不然就让十一拿刀砍我,哼
  第66章 四大杀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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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揽月楼中除左右护法以外,通常所设为五堂,除阮殷殷所辖外事堂以外,分别为暗堂、刑堂、药堂以及战堂,刑堂与药堂顾名思义,便是掌管刑罚与医药,而战堂则主要负责揽月楼的日常戒备以及一些明面上的杀戮争斗,其中最为特殊的自然便是暗堂。
  揽月楼中的暗堂历来都是楼主直属,除专门驯养暗卫为楼主所用以外,更是历代楼主的耳目臂膀,无论是刺杀还是获取情报,通通都只以楼主命令为准、直接向楼主汇报,换句话说,他们是揽月楼中专为一人而设的杀器,唯至高之人方能动用。
  其中暗堂堂主更是与其他堂主有所不同,虽说楼中各堂主都是有能者居之,但暗堂堂主作为最为接近楼主之人,自然又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比如依照惯例,揽月楼中左护法之位常年空悬,但众人皆知如若楼主不曾特意指定,那么暗堂首领则相当于是默认的左护法。
  与此同时,暗堂所处的位置亦证明了它的特殊之处,其位于揽月楼中最西侧,毗邻后山的一处山谷之中,旁人轻易不得进入,相比于其他各堂,它地处隐蔽,却又是能最快赶往历任楼主常年所居的揽月殿之处,仿若一头潜伏于暗处的巨兽,时刻守在主人身后。
  暗堂常年昏暗,到了冬天更是如此,昭影此刻就坐在主殿石室之内闭目运功,旁边烛火重重,却只照得他人影飘忽,越发看不清面容,然而若是雁惊寒在此,定然一眼就能看出,他此刻所习之功法竟与揽月心法如出一辙,不,这赫然便是揽月心法!
  昭影修习此法显然已不是一朝一夕,只见他运功片刻,听到外间传来一点敲门声,便迅速收功起身,若无其事转出
  石室,坐于外间正椅之上,沉声道:“进来。”竟是收放自如。
  话音落下,一名暗卫打扮的人推门而进,只见他双手平举,将一细小的竹筒呈上来道:“禀堂主,西域来信。”
  “嗯。”昭影闻言,并未起身,只抬手一抓,便隔空将那竹筒握在手中,取出其中纸笺边看边道,“暗九,此去西域路途遥远,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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