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十一闻言,不由心中一震,只见他倏然抬眼,面上不敢置信之色一闪而过。似是不明白雁惊寒言语之间,分明并不习惯顺着他此番缺乏实证的直觉感受思索,为何此时所言却又是凭着他先前话音推论而出。
  雁惊寒话音落下,眼见十一并不答话。不免心中奇怪,他顿了顿,正打算开口提醒。
  然后话到嘴边,他眼见十一神色变换,想到什么,突然反应过来,竟是勾了勾嘴角,温声补道:“我见你言辞之间不乏笃定,想来应该是十分有把握的。”
  他这话出口,神色之间不乏认真,然后雁惊寒又何曾是只凭人“言辞笃定”便肯信任之人。
  他这般反应,倒好似方才思索再三,最后也只是全凭心定,便下意识选择相信十一这由直觉而出的结论了。
  想到这里,十一喉结微动,只觉心中早已软成一片,几乎要化在雁惊寒这难得一见的柔软里。
  于是,他想了想,一面点头答“是”,一面说出了自己心中那个更无根据之论:“属下观沈姑娘看向沈慎眼神,该是非真情不可现。”
  作者有话说:
  觉得之前表达得不够到位,所以把后面一截改了一下。
  第124章 不详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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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距武林大会仅余十日,各派人马齐聚武陵城中。
  雁惊寒与十一甫一入城便直奔铜雀楼而去,耽搁了许多时候,等到入住时才发现各处客栈早已人满为患。
  原本若是换了其他地方,雁惊寒还可前往揽月楼据点落脚。
  但此处到底是常青门所在,换句话说也即如今的正道魁首之地。能不能做到姑且不论,雁惊寒即便是为着一表诚意、维持平和,也断然不会堂而皇之在此处设点。
  故而如此一来,雁楼主如今倒是险些要“露宿街头”了?
  在问过三家客栈后,十一面容渐沉,不由得又一次在心中暗骂自己思虑不周。
  眼见雁惊寒抬头张望,虽然面上神色未变,但显然心中也不无忧虑。他想了想,突然上前两步,赶在对方再次迈步前开口拦道:“主上,看这情形,这城中客栈该是住满了人。不若主上先在此处稍候,待属下想想法子?”
  十一这话出口,说得十分寻常,只好似是要随手解决什么小事一般,且用词虽是“想想法子”,但言语之间却分明把握十足。
  雁惊寒听罢,只稍一转念,便反应过来他这法子是怎么个想法。
  雁楼主倒对此举并无异议,也不讲究什么君子之规。只是在第一家客栈时十一便曾试过用银钱“买房”,奈何如今这武陵城中,住的大都是门派子弟,多少都有些来头,自然是不屑于为几点碎银让房的。
  既然这明的不好使,想也知道只能用暗的了。想到这里,雁惊寒不觉转眼往客栈大堂扫去,似在琢磨挑哪一位下手才最为合适。
  只是他视线所及之处,突然瞥见一道颇为眼熟的身影。想到什么,雁惊寒嘴角轻勾,突然意味不明道:“不必了。”
  十一见状,下意识顺着他视线看去。就见这大堂东南角处,正坐着一位身穿劲装的高挑女子——正是恢复本身的胡若眉。
  一眼扫去,她周边还坐着数十名同伴,虽未着聚海帮统一服饰,但十一却觉其中几位略微面熟。想来应当便是此次同胡若眉一道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帮众了。
  “蛊虫”一事,至今仍紧紧缠缚于雁惊寒周身,而于胡若眉而言,显然也同样如此。
  故而即便雁惊寒已然易容,甫一碰面,只肖有意提示一二,再加上站在他身后的十一,胡若眉几乎转瞬便已将他认出。
  雁惊寒此时正坐在桌边喝茶,他看了看自进房起便一直站在门边、小心打量的胡若眉。
  大约是还没有忘记这房间还是对方方才命手下帮众腾出来的,雁楼主难得有意缓和气氛,主动开口道:“胡帮主请坐。”说着还抬了抬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胡若眉听得“胡帮主”三字,脸上怔愣之色一闪而过,张了张嘴似乎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然而她话到嘴边,想到什么,又未曾开口了。
  只顿了顿,而后依言在桌边坐下,视线扫过面前茶盏,终是抬手抱拳道:“多谢雁......”说到这里,念及此处人多眼杂,她连忙收住话头,转口道,“叫我胡姑娘便好。”
  雁惊寒闻言,不置可否,只顺着她话音答道:“那胡姑娘也同在扬州一般唤我姜公子即可。”
  胡若眉闻言点了点头,大约是听得“扬州”二字,只见她神色稍黯,垂头坐在桌边竟是看着那杯茶发起呆来。
  她这个样子,乍一看去,好似是在等雁惊寒开口,实则心事重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雁惊寒见状,不由挑了挑眉,转头与十一对视了一眼。
  他自碰面起便发现胡若眉神色凝重,周身好似始终绷着一根弦似的。可见扬州一别,聚海帮变故仍对其打击颇重。
  又兼自此之后便要独挑大梁,想来依着胡广泉之前种种作为,一招真相揭露,她必然也颇受诟病。
  如此一来,想要以女子之身,将聚海帮维系下去,自然十分不易。
  雁惊寒头一次见着胡若眉,便是她以“胡渊”面目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之时。因而认真说来,他实则并不清楚这位胡姑娘从前是何模样。
  但他回想起唐蝉之性,又想到这姑娘此前曾与之一见如故。想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年纪轻轻,却已眼带沧桑之态。
  但世事磨人,想来她既已决定守住聚海帮,多少也对这之后种种有些准备。
  念头转过,雁惊寒脑中想及方才大堂中在场之人,猜到什么,突然意味不明道:“此次武林大会,洪公子没一道来?”
  胡若眉闻言,微微惊讶,似是没想到他怎会特意问及洪仁礼。但不过一瞬,她又很快答道:“他原本有意接任帮主之位,但因素日言行未能服众。而后便又闹着要分帮,带着洪家亲信自立门户,此时已非我聚海帮之人。”
  顿了顿,只她脸上讥诮之色一闪而过,言简意赅道,“至于武林大会,听闻他前段时日到处求医,好像是得了什么隐疾,还嚷着要将黄神医请来,想来是无心此事了。”
  听到“隐疾”二字,雁惊寒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只面上仍不动声色,端起茶盏施施然道:“若是人心不齐,强聚亦是枉然。胡洪本为两家,此事胡姑娘便权当是众人回归本心吧。”
  胡若眉听罢微微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好意出言劝慰,下意识点头应了。只是大约还是对此事心怀芥蒂,无法轻易释怀,神色之间不免有些低落。
  但她这个样子,比之方才的紧绷倒反而有些放松下来了。雁惊寒见状,便又话锋一转,接着问道:“令弟可是赴京了?”
  胡若眉听到此言,面上神色又是一惊,只是很快又反应过来,难得笑了笑道:“正是,今年春试在即,渊弟说要早些前去准备。”
  她提及亲弟,神色之间隐带欣慰,接着也不知想到什么,竟是自坐在桌边后头一次主动开口道:“渊弟曾说,虽然人言可畏,撕开假面犹如剥皮。但自此以后,能堂堂正正行走于世,能说想说之话,做想做之事,实为幸事。”
  雁惊寒闻言,却并未立时接口。接着只见他放下手中茶盏,突然抬眼对上胡若眉视线,一字一句,堪称认真地问道:“胡公子通透,胡姑娘坚韧,人言何惧?”
  他说这话的语气十分温和,落在胡若眉耳中却可谓掷地有声。
  随着雁惊寒话音落下,只见她周身一震,接着又倏然一松,仿若瞬间丢掉了什么束缚一般。
  过得半响,就见她抬起头来,面朝雁惊寒不无动容道:“姜公子说得有理。”
  说来胡若眉也不过双十年华,心中所想总难免现于面上。此话落地,雁惊寒观她神情,便知她精神稍震,不由心下满意,自觉孺子可教也。
  他倒并非对胡若眉额外看顾,只是一来今日也算承她恩情,二来这之后还有事相托,便少不得出言提点一二。
  想到这里,雁惊寒这便收敛神情,正打算直入正题。却见胡若眉缓过神来,反倒先行开口问道:“姜公子可是与黄神医约好在此处会面?”
  雁惊寒原本想问的便是此事,因而此时听得胡若眉所言,他先是一怔,接着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不由心下稍沉。
  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胡若眉接着道:“实不相瞒,在下方才便想问姜公子。此前黄神医离开扬州之时,曾传信于我,让我在武林大会七日前赶赴武陵城中,届时她将再为我诊治。可是眼看着时日将近,我已经入城三日,却始终未得黄神医消息。”
  说到此处,她面上显出几分焦急之色,看着雁惊寒似乎有些犹豫,顿了顿,方才一咬牙道:“我想黄神医这段时日该是在寻蛊虫解法,她即肯为姜公子作保,公子此次又亲赴武陵城中。不知可是有黄神医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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