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他这话的意思就差直说“自己咎由自取,让雁惊寒快些有气出气了”。雁惊寒原本心绪复杂,此时听了这番半请罪半哄人的话,一时反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两人四目相对,雁惊寒见了十一神情,脑中倏然一动,这才发现这场景实在有些似曾相识。
  许多年前的一天,不到八岁的自己,十一也曾这样半蹲在他身前,眼中又是担忧又是轻哄。
  时光飞逝、物是人非,十一仍如多年前那般关注他每一丝细微的情绪,看不得他有丝毫不快。可年幼的自己尚需安慰保护,如今的他已是揽月楼之主,杀伐决断,分明已不在意亦不需要这些东西。
  但不知为何,他张了张嘴,却有一股酸酸软软的情绪倏然生出,顺着喉管涌至嘴边,令他口不能言。
  在这一瞬间,雁惊寒脑中竟不合时宜地闪过八岁前的自己,在十一面前摊开双手的那一幕,那时他将手心的伤口呈现在十一眼前。这一回,他眼见着自己身体前倾,近乎与十一额头相抵,说话的语气仍是淡淡的:“我等了你许久。”话中的意思却着实是有些夸张了。
  十一显然未曾料到他此番动作,只见随着雁惊寒靠近,他双眼几乎不可抑制的睁大了些,死死盯着近在眼前的面容。
  屋中又是一静,雁惊寒话音落下,十一一时也不知是被这近在咫尺的容颜晃了神,还是不知该如何答话,竟在原地愣了片刻,呐呐不能言。
  雁惊寒被他这样盯着,仿佛能在那双点漆似的瞳孔中看见自己身影。不免心中一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着实暧昧了些。
  他眨了眨眼,正打算坐直身子。就见十一见他动作,竟也下意识身子前倾,跟着往前凑了凑,好似要紧追而来。
  两人实在贴得太近,雁惊寒方才还不觉得,此时却只觉自己膝盖都要蹭到对方身体的热度。
  他稍稍抬头,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烧得慌,耳中正听得十一声音低哑道:“是属下有错,属下保证再不如此了。”
  十一好似非要盯着他双眼不可,雁惊寒抬头,他便也跟着抬头,全然是一个仰望的姿势,说的话又是这样轻软郑重,直好似砸在人心里。
  “嗯。”雁惊寒直觉自己耳根也有些烫了,他面上镇定,眼神却难得有些犹疑。若是细看,还能发现那余光似乎在有意无意扫过十一凸起的喉结。
  十一没有发现他这点小动作,他全然是心软成一片了。不知为何,见着雁惊寒此时的样子,又想起对方先前在峨眉院落中一声不响转身就走,十一福至心灵,竟莫名从中品出一点别的东西来。
  他家主上,分明生气了又不肯发作,不发作却又要让他察觉,只好似意不在责骂,只专等着人哄似的。
  想到这里,十一不免心跳稍快,他掌心处仿佛又忆起出门前的那阵温热,直触到他心里去,烫得他心口紧缩,思绪却倏然大胆起来。
  这下十一不仅是眼睛,手也是不肯安分的了。只见他再次抬手捉住雁惊寒手腕,也不知是有几分明知故问:“主上,那主上现下可是不气了?”
  雁惊寒玲珑心思,他见十一眼中隐有笑意,全然一改先前的焦急之态,哪里不知这人分明就是有意多此一问。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恼怒,有心想冷言呵斥,但不知为何,心中更多的却是愉悦。
  这愉悦不知所起,却偏偏又深又重,扰得雁惊寒险些维持不住自己面上神色。
  他顿了顿,眼见着十一喉结随着他话音出口微微滚动,终于抬起手来,好似忍无可忍一般,伸出两指在上面轻轻拧了一把,激起它更大幅度的震颤。
  作者有话说:
  雁:三分钟也是许久(bushi)
  感谢支持,感谢投喂~
  第131章 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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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喉结处大约是藏着某个机括,被雁惊寒这样一拧,他只觉心脏都紧缩了一瞬,而后又随着对方放开的动作倏然迸裂开来,仿若霎那间的烟花绽放。血液被这股力道泵向全身,激起源源不绝的炙热。
  喉结本是人体致命之处,以雁惊寒手指之力,只需运起内力轻轻一碾,就能将这点骨骼粉碎。
  十一身为习武之人,也不知是否被本能驱使。
  只见他在被雁惊寒触及的那一刻,脖颈肌肉下意识紧绷了一瞬,由下往上拉出一道利落的线条,右手亦条件反射般抬起张开,一把钳住了对方半个手掌。
  雁惊寒这一下纯属手快过脑子,做完了才反应过来这行为怎么看怎么带着几分轻佻暧昧。
  他心中一跳,暗道自己鬼迷心窍,连忙松开手指正打算往回收去,却不妨十一突然动作,这一抓之下倒反而将他左手滞在了原处。
  十一这一下抓得仓促,其实有几分肢体反应下的格挡意味,只是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堪堪在触及雁惊寒手掌时迅速泄力。饶是如此,也将对方手臂带得稍稍一偏,雁惊寒手指修长,屈起的指节便正正在十一喉结擦过。
  屋中太过寂静,雁惊寒清楚听到十一发出了一道细微的吞咽声响。
  两人四目相对,雁惊寒不知道自己是何神色,但他分明看到十一眼中有欲望浮现。
  这屋子格局不大,听闻常青门中的弟子大都是两人一间房,因这间处在最里边,当初修建时碍于地势所限,空间实在太小,故而如今便只住了一个常凡。
  雁惊寒与十一严格来说算是不速之客,虽然有了扶宁的面子,但到底只是两个聚海帮弟子。常青门安排一个住处已算尽了礼数,自然不会在意他们住得舒不舒服。
  房间统共只得一张床并桌子椅子等物,连小塌都没有。这里不比客栈,要什么东西只需花钱即可。
  十一想了想,好歹要在此处住上几日,便只得找常凡又讨了一套被褥来,好垫在地上睡,为此少不得又挨了对方几句抱怨。
  用常凡的话来说便是:“你们两个大男人,一起睡不就行了,我这床挤一挤又不是躺不下。”
  彼时雁惊寒刚用过晚饭,正坐在桌边饮茶,听了这话只做不知。
  十一自是不敢妄图与雁惊寒同睡,他心知常凡先入为主,对自己多有龃龉,故而此时也无意与对方多做纠缠,只随口道谢后便将门关上了。
  此时还未到入睡时分,十一拿了被褥原打算寻个椅子先放着,奈何他放眼在这屋中一扫,统共只得桌边几张圆凳。
  此时天气还未回暖,常凡虽嘴上抱怨,却给他拿了足足两床厚被,再加上枕头......这圆凳着实有些放不稳。
  十一权衡片刻,一时竟被这两床被子的摆放难住了。正当他打算索性就着垫着的那床先放地上时,就见雁惊寒看他一眼,适时出声道:“先放床上。”
  “是。”十一闻言,倒也并不推拒,只着意看了看他,而后小心地将手中被褥放在床尾靠外的角落边。顿了顿,又道,“多谢主上。”
  雁惊寒听罢,只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继续喝他的茶。
  十一看着他侧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没有出声,只仍旧如往常般守在一旁。
  垂在身侧的右手无意识动了动,十一只觉喉结处的那点力道仍未消退,他有些痒,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方才的一幕被敲门声打断,是常凡提醒他们晚饭时辰已到。
  若是换了往日,在自己欲望将露时被人打断,十一定然是后怕庆幸。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雁惊寒,分明感觉到自己心中更多的乃是失落和蠢蠢欲动。
  意识到这一点,十一在某一瞬间也曾怀疑过自己大约是忍得久了,总难免失控。
  可与此同时,他心中却仿佛有着某种惊人的直觉。十一视线扫过那叠放在床上的被褥,想到雁惊寒今日三番两次任他握在手中的双手......不知为何,竟隐隐感觉那被褥便好似是某种昭示一般,昭示着他已被对方允许踏入自己从未想过的领域。
  他向来是最为出色的暗卫,纵使百爪挠心,也知道该何时蛰伏,何时出击。
  想到这里,十一眨了眨眼,只见在昏黄灯光下,他那双向来沉寂无波的双眼竟泛起幽微波澜,细看之下,似兴奋似渴求,又似某种蓄势待发的猛兽。
  屋中竟又静了下来,实则这于雁惊寒与十一而言,本该是十分寻常的氛围。
  然而也不知是今日静的次数着实过多,还是两人都心绪难平,这寂静反倒平白变得扰人了。
  雁惊寒这一盏茶到底没有喝完,他站起身来,只觉十一今夜的视线格外明显,实在毫无暗卫之风。
  但他不久之前,尚可严令对方闭眼,此时却是开不了口了。因他知道,这“明显”大约也来自于自己本身的关注。
  两人此时刚入常青门中,正是局势紧张、千头万绪之时,雁惊寒反省之下,不免暗叹这短短几个时辰,自己实在为私情分神太多。
  他伸手将窗户推开,屋外夜风盘旋而来,发出一点轻微声响,裹着一道似有似无的叹息消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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