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秋菱的出现会不会就是这一变故?陆三冒险夜探是否与其有所关联,若有关联,自然也无需十一再多跑一趟。
雁惊寒有意等陆三返回,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一等便足足等了一整天。
第二日,眼见金乌西沉,十一将同样收到帮中弟子传信的胡若眉送出门外,自觉所要安排之事皆已落定,一切只待明日随机应变。等了等,终是按捺不住,走回雁惊寒身后,垂首抱拳道:“主上,若等到天黑仍不见陆三踪迹,恳请主上准属下今晚伺机一探。”
或许是武林大会就在明日,或许是秋菱之事犹如高悬头顶的利剑,十一今日显然比之往日格外焦躁。他此话出口,语气已与昨夜同雁惊寒商讨时全然不同,乃是一种由下往上的严肃恳求。
这段时日两人日渐亲近,十一面对雁惊寒,言行举止间自然也更为放松随意,尤其是自入常青门以后,两人日日同住,白日里面对他人又要扮作聚海帮弟子,许多原本该有的上下之界自然也搁置一旁。
雁惊寒此时正站在窗边,大约是有些日子不曾见到十一如此说话,闻言只见他侧过身来稍稍挑眉,也不知是有意要让对方放松还是怎样,竟笑了笑仿若调侃般道:“这么着急?”
都说美貌亦可成为武器,雁惊寒这张脸于十一而言,定然比之合欢宗的“魅术”还要惑人心神。故而他此时明知对方该是有意如此,实则心中必然比谁都着急,然而见了这一笑,却仍旧仿若春风拂面一般,不觉心头松软。
十一目泛柔情,脚下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仿佛克制不住想要捧住雁惊寒的脸碰一碰摸一摸一般。然而他张了张嘴,话中所言却是同方才一般的认真沉肃,神色之间甚至隐隐透着几分坚决之意:“是,属下实在着急。”
两人四目相对,雁惊寒面对十一定定看来的双眼,嘴角刻意勾出的那点弧度终于消失不见。他似乎有些无奈,到了此时却也只得正色道:“以陆三的武功,纵使被人发现,也总该闹出番动静。自昨夜起,常青门一直都毫无异状,兴许便说明他本身无恙,只是难以脱身。”顿了顿,雁惊寒沉吟着道,“若非如此,今夜我同你一并去。”
十一闻言,显然也知道他此话意味着什么——假若当真有人能无声无息拿下陆三,说明此人必然十分危险。然而也正是因此,十一自然不愿雁惊寒在此时冒险,几乎下意识便要张嘴反驳。只是他还未及开口,就觉嘴上一紧,突然被一只手紧紧捂住了。
雁惊寒大约是为了报复十一方才的“难以应付”,抬手将人嘴巴捂住尤嫌不够,见对方下意识睁大双眼看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用另一只手将十一眼睛也蒙住了。
如此一来,十一几乎整张脸都被他罩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了鼻子呼吸,顿时想动又不敢动,想说也无从说了。
雁惊寒不用面对十一的嘴巴与眼睛,说出的话便越加不容置疑:“此事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多说。”
然而他这话说得严肃,无须刻意展露也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此时的举动却实在有些......十一心中不觉闪过幼稚、可爱之类的字眼,好险没让嘴角在对方手下扬起,见状,心知自己多说无用,只得老老实实应道:“是,属下遵命。”
然而他嘴角忍住了,却疏忽了眼睛,雁惊寒闻言收回双手,就正对上十一眼中尚未消散的笑意。
那是一种纵容、喜爱的笑,雁惊寒见了,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狠心与残忍。方才他之所以如此,或许也与自己决断之下的“心虚”有关。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陆三仍未现身。为着谨慎起见,雁惊寒在行动之前,特意与十一前往常青门正厅附近察看。
远远望去,只见正厅之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依照惯例,此乃常青门设宴款待武林各派,预祝明日武林大会圆满举行。雁惊寒与十一此时只是两名不起眼的聚海帮弟子,自然不在受邀之列,但胡若眉却在席中。为此,雁惊寒虽不认为幕后之人会在此时动手,以防万一,仍旧在今日碰面之时有意叮嘱对方万事小心。
两人有意选了一处隐蔽地方站着,雁惊寒面向正厅,眼中神色深沉难辨,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十一见状,一面趁着此时无人迅速将“寻蜂”放出,一面压低声道:“主上在想什么?”
“在想沈正已接连几日不曾现身,今夜设宴,仍旧由沈慎主持,各大门派当真没有人察觉不对吗?”
“主上的意思是,或许早已有人发现常青门大权旁落,但他们并不在意?”寻蜂从竹筒飞出,仍旧同昨夜一般指向相同的方向。
雁惊寒与十一同时抬眼看去:“不错,常青门势大压人,比之沈正这些年处事,沈慎给人的印象可谓温和许多。只要他自身没有什么问题,众人想必乐见......”雁惊寒话音戛然而止,只见视线所及之处,寻蜂竟突然调转方向,往另一头飞去。
当此关头无需多言,两人只匆匆对视一眼,便同时转身追着寻蜂而去。然而雁惊寒走出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只见他匆匆抬眼再次确认寻蜂方向后竟突然调转步伐。十一眼睁睁看着对方往回走去,还未及反应,却见雁惊寒竟倏然运起轻功,不顾正厅之中高手云集,转眼便已隐入屋顶之上,不见踪影。
十一见状,霎时心中大惊,他有心想要紧跟而上,却只能被雁惊寒动身前那一眼钉在原地。
寻蜂乃是专门受驯而成,颇具灵性,因着驱使之人未动,此时便也只滞停于半空之中。十一依照雁惊寒示意不敢擅动,一时之间,竟也仿若这只滞停的蜂一般,被硬生生定格在某个瞬间,只仍旧维持着蓄势待发之态,因为太过沉寂,以至于乍一看去倒像是失了生机一般。
直到不知几息过去,十一右耳微动,视线所及之处终于扫及某个身影。
雁惊寒也知此行有些冒险,故而动作十分迅速,几乎只找准位置往后一看便折身返回了。他脑中记挂着方才所见,见十一迎上前来,也顾不上多说,只以眼神示意再次追着寻蜂而去。
其实以雁惊寒的轻功,一来一回不过转瞬之间,十一方才又刻意放开耳力细听,既无动静那自然说明一切无碍。然而他在对方落定之后,却仍旧忍不住将其周身细细打量一遍,仿若某种确认一般。
右耳一阵刺痛传来,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依稀从耳蜗流出,十一紧跟在雁惊寒身后,浑不在意地抬手擦去。
雁惊寒先前观寻蜂所指之方向,便推测陆三该是返回了弟子院落。这时一路跟去,就见果然所料不差。
他与十一出门之时并未熄灯,故而此时走到院外,透过门扉便可依稀看到屋中人影闪过。见状,雁惊寒没有刻意放轻步伐,果不其然,一推开门就正对上陆三双眼。尽管对方面上不显,他却没有错过推门那一瞬间陆三眼中稍纵即逝的警惕。
雁惊寒不动声色,视线却毫不遮掩地将陆三周身打量了一遍,想到方才所见,他也无意再拐弯抹角,遂开门见山道:“你潜入正厅后方做了什么?”
“我昨日按你说的把人放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大约是雁惊寒的眼神过于锐利,陆三还不知该怎么解释为何自己一夜未归,他自觉此时气氛尴尬,遂有意交待起昨日帮秦宛脱身之事。只可惜话一出口,已然被对方一句话硬生生堵回口中。
陆三睁大双眼,显然对雁惊寒知道自己行踪之事颇为吃惊。他在大多时候,都有一种近乎惊人的直觉,譬如此时,陆三就能隐约察觉到雁惊寒话中的威压之意,很像他师父即将撸起袖子揍人的前兆。
想到这里,陆三下意识心生警惕,然而很快又因为对方没有恶意而放松下来。
雁惊寒看着陆三,仅从前晚来看,这小子嘴严得很,他原本以为自己还要再费一番功夫。熟料不过片刻,却见对方突然垮下肩膀,接着仿若半死不活一般趴在桌上,半张脸被桌面压得变形,沉沉叹气道:“姜大哥,我听说揽月心法厉害得很,你们揽月楼应当也十分厉害?”
他这话同方才所言可谓风马牛不相及,然而雁惊寒听罢,却敏锐地意识到什么,闻言并不否认,只坐在他对面道:“嗯。”
“那我说了,我们便是真正的同盟了。”陆三听他应了,又将脸抬起来,用下巴做支柱将整个脑袋撑在桌上,看了看雁惊寒,话音落下又意有所指般看向十一。
自与陆三相识以来,雁惊寒对其印象最深的无外乎“少年”二字,然而此时此刻,少年肩上却好似有沉沉重担,陆三的直觉或许已让他预感到某种不详。正如兽类结群以增强实力,什么是真正的同盟,雁惊寒自然清楚。
自来世事蹉跎、少年易老。
雁惊寒与十一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自然。”
作者有话说:
谢谢评论和打赏。
准备走剧情了,武林大会应该是本文最难写的剧情,许多之前埋下的线都将在这里收回,说实话很有压力,如果哪里写得不够好希望大家轻拍,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