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扶宁并没有发出声音,但她自逃出武陵城后,终于第一次痛哭起来。
  作者有话说:
  生死时速,差点赶不上榜单字数了
  第238章 238携手渡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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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十一......”
  谁?是谁在叫他?十一只觉自己浑身剧痛,脑中乱成一团,周身经脉更仿若要爆裂一般。
  “十一......凝神......”那个声音还在继续,断断续续似乎十分焦急。十一听见了,但痛如刀割的脑子却像散成几片,在尖锐爆鸣。于是,这声音到了他脑中便也像被搅成一团,让他辨不出具体的字词语意,只觉得吵得很。
  一股股想要发泄厮杀的狂躁在周身窜起,经脉疼得更厉害了,像被火烧一般,又像被万千根针从内往外挤扎。
  十一从没觉得身体这么通过,他思绪紊乱,几乎只剩习武之人的本能作祟。
  在几欲令人发疯的疼痛中,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一股不属于他的内力,在引着他内功自经脉中逆行游走,冲破穴道......正是这种反常的游走让他痛不欲生,抵御危险的本能霎时让十一心中一凛,脑中有一瞬清明,他根本无从思考,只下意识催动周身内力,朝那股外来之物用力对冲绞缠过去。
  “嗯......十一!”
  主上?随着一声大喝传来,十一在一聚将散的清明中突然狠狠一震,“主上”二字在他脑中闪过,仿若暮鼓晨钟一般,凿穿疼痛,震得他灵台复又重聚清明且比方才更甚。
  “十一,是我,别抵抗,跟着我走。”
  似乎是察觉到他这点变化,方才的声音又紧接着说道。这回十一听清楚了,真的是雁惊寒。意识到这点的同时,他体内原本死死抵抗的力道霎时一松,放任那道像竹叶般汇成一缕的内力在他经脉中略微游走。
  主上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目之所及乃是一片混沌,十一下意识想要睁开眼睛去看,却发现自己竟无能为力,他好似失去了对于五感的确切掌控,甚至分不清自己此时到底需不需要睁眼,一瞬间就连方才的声音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似曾相识,记得他曾经见到雁惊寒幻象时便是如此。那么现在呢?现在是何种情况?十一只觉脑子嗡嗡作响仿若坏死一般,除了疼痛已别无用处,经脉起伏暴涨的感觉又加剧了。
  他看不见,坐在他对面的雁惊寒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见此处乃是一汪清潭,两人仅着内衫面对面趺坐在其中一块大石上,除肩膀往上以外其余大半个身子皆浸在水中。
  这潭水虽然不深但显然极冷,一眼望去,可见丝丝寒气,分明是在春日,雁惊寒发上水珠却已稍稍凝结。
  潭边燃了一根线香,雁惊寒左手并指正点在十一丹田位置,右手则略微往上停滞不动。原本他见十一本能抵抗的内力已然放松,不由心中一喜,立时便要接着动作,经丹田出发过膻中、印堂,继续往上经百会、玉枕......在一炷香之内,引动对方内力逆行走通三圈,却不妨十一松是松了,内力却仍紧锁在他四周不动,只仿若在观望犹疑一般。
  让人内力入体则无异于周身空门大开,本就是习武之人的大忌。
  雁惊寒此番只为牵引之效,依照黄岐所言,说到底一切成与不成的根本关键乃在十一本人,纵使是他,亦无法强行行事。故而一开始,雁惊寒便只将内力凝成一小股,且为了避免弄巧成拙,他还不忘特意收敛锋芒,几乎将这缕内力化作水一般小心送入十一体内,以免激得对方丹田本能反扑。
  有了银针催穴相助,一开始一切尚算顺利,甚至由于十一本人对他的信任,雁惊寒本以为最初便将受到极大阻碍的进入对方丹田这步亦可撑得上轻轻松松。
  直到现在......
  雁惊寒抬眼看去,眼见十一额角青筋起伏,齿关处因为用力而隐隐作响,双目似要睁开却又不觉闭紧,如此反反复复,分明身处寒潭中,面上却已是大汗淋漓。他心中清楚,随着内力解封,对方这段时日强行压制的走火入魔之状亦在渐渐反扑,正如黄岐事先所言,纵使有了她先前连续几日的医治打底,让这反扑不至一瞬成行,但也只得一柱香时间。
  假若一柱香之后,她依照暖玉中所记之夺魂谷秘方,再结合十一本身状况所制出的“以毒攻毒”之法无法成功,则会功亏一篑,让十一彻底堕入走火入魔之境,轻则内功尽废,重则伤及性命。
  想到这里,雁惊寒眼角余光迅速朝岸边扫过,眼见那线香已燃出半个食指长香灰,不由心急如焚。
  走火入魔乃在使人真气逆行,与本源内力相冲,致使人经脉受损,神志有亏。而黄岐所谓之“以毒攻毒”则是让十一另辟蹊径,索性自己冲破穴道,化被动为主动将周身内力强行逆行走通,如此一来,则逆亦同正,也就不存在所谓的“逆行”了。
  这毫无疑问乃是铤而走险,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先不说内功逆行本就会使人痛不可当、如遭凌迟,非常人所能忍受,就说这所谓的“逆亦同正”,在江湖中更是从来都闻所未闻。若是换了旁人,大约无论如何也不肯冒险尝试,但雁惊寒只消一想到重霄及关镜为人,又觉得此法实在是合乎情理、值得一试。
  毕竟那日趁十一昏睡之时,他早已彻底探清楚对方状况,难怪这人费劲心机想要瞒他,难怪十一无论如何也不肯在他彻底痊愈之前尝试解困......雁惊寒说不清楚在那一瞬间自己是何种感受,除却愤怒、焦急、担忧以外,他只觉自己突然前所未有地体会到了对方眼睁睁看着自己服下“玉蝉”时的心情。
  十一不会知道,那整整一日雁惊寒曾长久地坐在床边未动,体会何为“畏惧”的滋味。
  正如此时此刻,若是换了他自己在此或许反而无所畏惧、只管尽力一博,面对十一,雁惊寒却不免有些束手束脚起来,同样身处寒潭之中,他周身冷汗不见得比对方更少。
  雁惊寒勉力定神,他知道十一此时必然已神志动荡,辨不清真伪,故而周身内力才会对“自己”暂且按兵不动。
  时间紧迫,想到这里,雁惊寒一方面想要尽快动作,试探着先继续往上再说;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免想到,此时两方才将将陷入僵持,假若自己这冒然一动,反而刺激到十一内力,继而引得对方神志更为动荡,则反而不好。更何况如此一来,也无法让十一内力随他而动。
  他必须让十一辨出自己,但当此时刻,仅凭五感显然已无法成事。
  雁惊寒脑中思绪急转,直到在某一瞬间,他视线所及眼见十一嘴唇好似隐隐嗡合了一下,与此同时,对方体内那些原本如防卫一般严严实实锁在自己四周的内力亦不觉靠近几分,似乎想要碰一碰“他”,好看个究竟。
  在这一息之间,雁惊寒见状倏然心中一震,顿时福至心灵一般明白了什么。他想十一必然在用尽全力挣扎,而纵使自己这个不辨真伪的外来之物就在他体内,纵使明知危险,对方在确认之前,竟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对他动手。
  “十一......”一声低唤在耳边响起,似情不自禁,又似感叹万千,雁惊寒话音出口,才意识到这声音是自己发出的。
  于是,下一秒,只见他神色一定,一面口中不停:“十一,你看好了!”不容置疑道。一面右手微转,竟是隔着十一整个身体,轻而易举地操控着那缕竹叶大小的内力,随着他心意收放调转,毫无滞涩。
  雁惊寒一反先前,不再如最开始一般收敛气息,也不再如方才一般停滞不动,而是锋芒尽露、气蕴尽显,回归他最原本的姿态。而后倏然一转,不是往上前行,而是略微侧身朝四周十一内力靠近。
  当此时刻,假若将雁惊寒的这点内力看作一缕水、一片叶子,那么十一环绕在其周身的内力则大约是一汪泉水、满山落叶。
  渐渐地,两人内力相触。便如同雁惊寒控制着这缕水,慢慢凑近,直到试探着与面前层层叠叠围绕着它的泉水轻轻相碰。
  水遇上水,初初碰上的瞬间,只见那严阵以待的泉水似乎有一瞬震颤,涟漪起伏如人心绪。水融于水,一点点深入交汇,是柔软澄澈的,是亲昵信任,不约而同敛尽锋芒、全无遮掩的。
  正如人灵魂与灵魂的直接相碰,十一认出了雁惊寒。
  “跟我来。”
  几乎是在确认此点的瞬间,只见雁惊寒再不迟疑,随着这一句话音出口,他右手再动,那缕水便如游鱼一般,从方才温柔包容的泉水中跃出,而后一马当先、勇立潮头,仿若将自己化作一叶引路的扁舟一般,径直朝十一百会穴奔去。
  短短三字清晰可闻,雁惊寒言简意赅,动作之间更是十分迅速,毫不迟疑。好似认定了不论当下是何种情形,不论十一是否彻底醒过神来,只要对方认出了他,便一定会紧随而来。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十一体内,果不其然,随着雁惊寒此话落下,只见方才那些仿若泉水般的内力立时便化作滔滔江流一般,尽数随雁惊寒而行,哪怕剧痛加身,艰难险阻,荆棘万千,也不见丝毫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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