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雁惊寒掌中内力翻腾，其势如天，其厚如海，一掌一掌快若无形，接连不断，却竟可将其尽控于雁惊鸿身周一人一地之间，威力齐聚，仿若生生营造出一片杀界。
三掌之后，雁惊鸿踉跄数步，抬手捂胸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周身冷汗涔涔，待竭力定住身形再一抬头，却见前方又是数道树枝袭来，就在他这一眼之间，倏然崩裂飞散，化作千点万点，在他周身织密如雨，仿若樊笼天降。
正所谓拈叶飞花皆可作剑，见此情景，雁惊鸿心中更是大骇不已，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出于本能地全力抵挡。
然而纵使如此，却仍有数道碎片没体而入，这些碎片每一片皆被雁惊寒附以内力，甫一入体，便在他体内各处穿行冲撞。
“啊......”雁惊鸿一瞬只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将要被强行撕裂的筛子，痛得大叫一声，身体痉挛着倒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与此同时，这些冲撞的碎片亦仿若一个引子般，将他体内本就不受控的内力搅得翻滚起来，几欲破体而出。
雁惊鸿意识到什么，再次瞪大眼睛朝雁惊寒看去，下一瞬，他身躯一震，无数的惊恐之色爬上他眼底，四周血雾喷溅。
“啊啊啊......”伴随着雁惊鸿痛不欲生的惨叫，只见雁惊寒抬步上前，居高临下冷眼看着对方体内碎片从身体各处飞出，带出一道道血线，遍染四周地面。
雁惊鸿趴在地上，仿若苟延残喘一般，几乎已成了一个血人。过得片刻，只见他双手紧扣入地面，似乎再次想要抬起头来，然而这一次任凭他如何费力，也只能看见雁惊寒近在眼前的一双脚了。
他目眦欲裂，纵使到了此时，浑身都动弹不得，也不忘宣泄心中恨意，咬牙朝对方破口大骂道：“雁惊寒！枉你往日里装腔作势，到了此时，还不是不念半点亲情，同我一样手段残忍哈哈哈哈......”
亲情？
雁惊鸿竟有脸提及亲情二字，前世自己被擒时，莫说手脚，就说此人曾用来折磨自己的毒药，又有哪一样服下不及此时痛苦？
雁惊寒闻言几乎要放声大笑了。
他并不开口，只继续抬起手来五指微曲，隔空将雁惊鸿高高提起。再下一秒，只见雁惊寒眼中倏然一厉，就在雁惊鸿口中笑声还未及断绝时，他并指如刀，手起刀落，又是四蓬血雾飞出。
正如他前世一样，雁惊鸿手脚筋脉俱断。
只是不同的是，前世雁惊寒纵使遭受如此非人的折磨，大都时候也只咬紧牙关，不肯在对方面前惨叫一声。而雁惊鸿却是根本无法自制，一声声惨叫接连冲破喉间，显然实在是无法忍耐。
或许要到了此时，他才会意识到论起“忍痛”一事来他实在比雁惊寒差得太远。
也或许要到了此时，雁惊鸿方能想到，自己之所以如此，大约也离不开雁惊寒从小到大的照顾，几乎是自对方能勉强抵挡姜落云起，便从未再让他这个弟弟受过一丝打骂，挨过任何一份伤痛。
至于雁惊寒，自小到大，从身到心，痛得多了自然也便能忍了。
雁惊鸿失血众多，再加上体内内功失控，此时整个人已是脑中嗡鸣，七窍流血，眼前阵阵发昏下连神智都有些维持不住。
等他再次咬牙醒过神来，乃是被雁惊寒甩在地上。
尖硬的岩石撞破他额角，雁惊鸿颤颤巍巍撑起肩膀，竭力睁眼看去，就见前方离自己不远处竟是一座悬崖，一眼望不到尽头。
意识到什么，他霍然回头，眼见雁惊寒再次走进，他不可避免地拖动身子往旁侧挪去：“你想做什么？”话音出口，似乎想起什么，又忙不迭转头朝二人身后看去，然而视线所及之处，自然空无一人。
“雁惊寒，你竟然想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哈成王败寇......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不得好死......”
眼看着雁惊寒越来越近，此时此刻，于雁惊鸿而言，大约便仿若夺命的煞神一般。
或许是生的本能作祟，只见他面上到底显出某种惊慌来，然后口中却仍然声色俱厉，仿若终于可以将这些年来心中所想宣泄一空般道，“什么兄弟亲情，你和雁不归姜落云也没有差别，为什么当年雁不归不将你一掌拍死，你早该死在云栖院中！”
“为什么生了你还要生我！你早该死了，你去死......”雁惊鸿声嘶力竭，看似已失去理智。然而就在雁惊寒停步之时，只见他倏然抬手。
雁惊鸿左右两手小臂间各藏有一只“袖里箭”，比之寻常的袖里箭不用，其内置有数枚毒针，一旦触发则威力、速度均更甚数倍，令人防不胜防。
只是他大约忘了，彼时这两枚“袖里箭”，还是雁惊寒为着以防万一，助他防身之故，特意请人改良定制。
雁惊鸿再次被掀翻在地，已经发出的“袖里箭”失了准头，大都没入前方悬崖之下，同他脸上将起未起的欣喜之色一并消失殆尽。
雁惊寒自先前出掌起，便一直不发一言，到了此时见了那只袖里箭，也仍旧面色不变，甚至连步伐都未滞上一滞。
他继续上前，弯腰提起雁惊鸿衣襟，而后一步一步往崖边拖行。
直到矗立崖边，雁惊寒步伐略顿。
只见雁惊鸿到了此刻，似乎才真正意识到等着自己的将是什么。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再骂，然而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颤抖：“雁惊寒......”
后脑悬空，雁惊鸿拼尽全力想要挣扎，却只换来周身血流愈急，一阵剧痛。于是，到了嘴边的话便突然不可抑制地一变，只见他抬起头来，竟语无伦次道：“大哥......大哥我错了，你忘了吗？你从前说过要保护我的......”
雁惊鸿竭力抓上雁惊寒右手，说着又惶惶然再次扫向来路，似乎不无哀求道，“大哥你等等，你让我再见昭影一面，大哥，我只想再见昭影一面。”
雁惊寒那只右手似有一瞬用力，像某种来自血脉的本能的牵扯。
“你放心，此一战，昭影必败。”末了，只听他终于开口。
雁惊寒看着雁惊鸿身躯陡然一僵，而后脸上又再次浮现那种熟悉的怨恨之色，他松开手去。
“啊啊啊啊啊......”
随着雁惊鸿身影消失在崖下，彻底湮没无声，雁惊寒仍旧久久站在崖边未动。
他站在那里，四周空旷无声，不见仇恨，但也不见欣喜。冷风吹得衣裳猎猎，一眼望去，似乎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直到在某个时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至极的：“主上。”
作者有话说：
早说了结局已隐藏在名字中。
雁惊鸿：借用惊鸿一瞥，或许这便是雁惊鸿从小时候起，所有嫉恨和扭曲的起始，他一直自以为是地想被人“看见”，不停与大雁比较，殊不知大雁就是那个一直看见他的人。同时惊鸿一瞥往往只在一瞬，所以也暗指他自以为即将登上顶点的时候，就是他的灭亡之时。
昭影：意图活在昭昭日光下的影子，暗指他不甘为影的野心，但影子怎么可能活在日光下呢？
第247章 247败局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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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心法！”
同雁惊寒刻意将雁惊鸿引至后山不同，十一与昭影这一战，几番交手腾挪后，或有意或无意，两人竟不约而同来到了暗堂某处。
只见此处地面潮湿，乃是一片黑压压的泥沼，泥沼之上密密麻麻、每隔几尺便立有一根半人高的树桩，似给人落脚之用。不知是否因着受泥沼之上隐隐约约的瘴气所限，一眼看去，这泥沼竟好似漫无边际，看不到尽头。
举凡揽月楼中暗卫，大约没有一人不知此处。
这地方名为“黑池”，表面看上去似乎无甚危险，但实则没有人知道哪一根树桩踩下去会一脚落空。
而底下遍布的泥沼，则经年被毒药浸润，莫说人在其上待得久了，会被那瘴气麻痹，就说一旦不慎坠入其中，若不及时脱身，则更是性命难保——要么被毒药侵体而亡，要么越陷越深，直到彻底被这黑泥吞噬。
“黑池”乃是暗堂专用于训练暗卫的场地之一，自入暗堂起，十一与昭影不知曾多少次自此处厮杀而出，直至身体都已对其上瘴气彻底习惯。
而后到了暗随手下，依照对方命令，此处则更是成了他二人平日里比武训练的场所。及至今日，两人持剑而立、各据两端，走到了最后一战。
自先前揽月殿起，至此两人已斗过上百招，此时此刻，均不可避免地各有负伤、略微气喘。
剑刃上鲜血滴落，一滴一滴坠在泥里，发出一点沉闷的声响，像某种催命的钟声。
剑光转过，是十一手腕微转。
今日自最初揽月殿那一剑起，他始终不曾开口说过任何一字，只有手中剑刃杀机无匹、招招不停。
直到方才那一招过后，十一发觉什么，只见他盯着昭影，终于说出了今日以来面向对方的第一句话：“你竟敢偷习揽月心法。”一字一句，近乎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