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揽月心法乃历任楼主手中不传之秘,于十一而言,昭影如此作为,毫无疑问显然意味着某种更深的背叛。更何况揽月心法本就高深莫测,依他方才所见,对方此时所具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得成。
昭影所知揽月心法只可能出自雁惊鸿之口,而若彼时对方没有取得雁惊鸿一定信任,想也知道雁惊鸿不可能随便将心法告知。
依照时间推论,可见这人十有八九早在一开始便答应与雁惊鸿合谋了。
暗卫训练向来以死忠为重,身为暗堂之主,如此轻易便行倒戈。可见绝非仅因雁惊鸿诱说而突起他念,而是早在许久之前,此种念头便已深埋在昭影心中。
主上所料果然分毫不错。
“早知如此,七年前我便该坐视你与暗随相斗,最后再行出手取剩下的人性命,否则今日,也不会让你有谋害主上之机!”
话音落下,十一提气纵身,再次出手。
两人本就旗鼓相当,斗到如今,实则胜败关键已不在于实力高下,而在一方某一刻某一招间的出奇制胜,亦或是另一方突如其来的破绽与难以为继。
因着剑气激荡之故,笼罩在黑池上方的瘴气似乎亦随之变得涌动起来,仿若风云变换。
不同于方才的招招致命,你死我活,只见此时此刻,不知为何,面对十一这一击昭影反而稍稍退后,避其锋芒,突然开口道;“十一,从前你我对战,我便总隐约觉得缺了什么,如今看来该是战意。”
他面容隐在层叠的瘴气中有些晦暗不明,只声音清晰可闻道,“你不在乎与我之间的输赢,也不在乎是否能任暗堂堂主之位,今日一战,乃是你战意最盛之时。”
丹田中隐有不稳。
因着彼此提防,雁惊鸿一开始语焉不详,不肯将所知心法一次告知于他。
也因此,昭影亦是在练至第三层后方才惊觉,原来揽月心法从根本上乃是究极霸道之法,如他这样中途习之,反而越是深入越是会与本身内力相冲。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纵使昭影当机立断,一边设法将两股内力融合,一边尽力摒除其间冗余部分,以期除旧遂新,而后再行继续。
但一开始隐患已瞒,自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轻易化解。
举凡暗堂暗卫,无不自小服用“食月”,日深月久渐渐受其牵制,但实则因着暗随瞒天过海之故,昭影从未真正彻底受“食月”所控。
然而他大约万万没有想到,他之“食月”与别人不同,乃是由雁惊鸿亲手种下。
于是,破绽早生。
事已至此,昭影心知自己状况,再这样耗下去,只会于自身不利。
更何况......更何况十一战意乃是因何而起?分明看似为着一样的原因,但此时此刻,他却几乎与对方相反了。
只要自己全力战至最后一刻,便不算背弃对方——或许雁惊鸿一开始便没有说错,否则他明知此时对方在与雁惊寒对战,断不会是如此心境,更不会是如此行为。
此时此刻,昭影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杀了暗随,活了下来,但与此同时,暗随的某一部分亦长久地停留在他体内,而他自身本该具有的某一部分早已消失不见。
是从何时开始?
他想他的一生都在被人操纵,他的出生便是暗随野心中的一环,哪怕最后他亲手杀了暗随,也不过是顺应雁不归计划......他厌恶这种感觉,厌恶只当一柄被人驱使的刀刃。
直到在某一时刻,面对雁惊鸿有意无意的试探,他心中某个念头终于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正如暗随从前蠢蠢欲动的野心。
昭影垂眸看向手中剑刃,在剑身照映下,他清楚扫见自己眉眼,除开杀意之外似还蒙着一层浓重的漆黑,永远看不分明。
寒芒冷聚,只听他面色不变,口中不停道,“事已至此,不如你我一招定生死。”
于是,一招定生死。
在这一瞬间,听得对方此话,不知十一是否隐约察觉了什么。
雪亮剑光闪过,无数树桩断裂齐飞,黑池中瘴气更浓,似乎连底下泥沼也被这一瞬相斥翻涌的剑气震动。
一切只在一息之间,两人兵刃相接,身位互换,十一左肩负伤,鲜血汩汩涌出,而昭影脖颈一线已晕开一道血口。
“生息诀......”
到这一瞬间,他方才倏然惊觉原来先前上百招竟都是试探,一切只在尽知对手,出其不意,一招制胜,这本是暗卫最常用之手法,可惜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一声闷响,昭影失力的身体向下栽倒,鲜血渐渐蔓延,转瞬又被沉黑一片的泥沼吞尽。
只听他喉中嗬嗬作响,十一居高临下,看着对方略微转头,最后一眼依稀看的是李家村所在方位。
作者有话说:
昭影最根本的地方其实是毁在他自身的残缺与虚无,他和雁惊鸿一样都是无法全心信任别人,也缺乏爱的能力的人。
另外大雁之所以说这一战昭影必败,也是因为他已经看出昭影这一战本质从战意上就已经输给十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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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当年雁不归让昭影继任暗堂堂主正如大雁所料,自然离不开形势所迫。但与此同时,大家想一想,毕竟昭影是暗随的儿子,不说斩草除根,就算昭影早已被推上继任人选,但同样作为暗随亲自教导的十一,依照雁不归的手段,假若他有心安排,未必不可以假装来一出公平对决,看能否顺理成章把昭影挤下去,但他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十一?而且也没有告诉大雁有关昭影的一切呢
第248章 248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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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绝壁,一眼看不到尽头,就连穿插而过的春风到了此处似乎都徘徊难去,发出一点幽咽声响。
天地似乎都静了下来,只有冷风阵阵,雁惊寒站在崖边,实则什么都没有想。
他只是站在那里,依稀觉得心中似有一点空茫,直到在某个瞬间,听得十一呼唤,雁惊寒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似乎已站了许久。
这些日子,没有人比十一更清楚雁惊寒武功进益,莫说现在,就是论从前,他也心知雁惊鸿绝不会是自家主上对手。
然而纵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原因无他,纵使雁惊寒表现得对一切早有所料、波澜不惊,他也仍旧怕对方有一点伤心。
十一甫一赶至崖边,见到了就是自家主上临风而立的身影。不知为何,雁惊寒看上去分明安然无恙,果然不曾受一点伤,但在这一瞬间,他心中却倏然没来由地浮现一阵痛意。
这痛意不知从何处而来,仿佛出自身体深处某种原始的本能一般,让他迫不及待想要将雁惊寒带至自己身前。
“主上。”于是,几乎是下意识的,还未等走近,十一便已忙不迭开口唤道。
话音落下,等雁惊寒闻言转身看来,他已一个飞纵径直掠至对方面前。
“主上在想什么?”
“伤口可处理过了?”
两人几乎面对面同时开口。
十一方才一眼扫见崖边留下的血迹,已大略猜到了什么。
他看着雁惊寒双眼,又不觉细细打量过对方周身,脸上隐约显出某种担忧之色。闻言反倒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等到眼角余光瞥见雁惊寒抬手朝自己左肩探去,这才连忙道:“主上放心,属下方才已包扎过了。”顿了顿,又走近半步有些小心地放轻声道,“主上可好?”
眼见对方匆匆赶来,想也知道十一口中的包扎无外乎是草草了事、能够止血便罢,且十有八九还是怕他见了担心。
雁惊寒抬手掀开对方左肩衣衫破口处往里看过,心下已打定主意待会儿再替十一重新上药包扎。
视线所及眼见对方眉心紧皱,脸带忧切,一心只在意他状况,雁惊寒大略猜到十一心中所想,见状便也同样上前半步,额头抵上对方额间,看着十一双眼低声应道:“嗯,我很好,没有受伤也不伤心,十一。”
雁惊寒此话出口,说得乃是实情,再加上这一番动作,则是因为眼见十一如此,不禁想要安抚对方。
然而他却不知,十一不知为何,在某些方面对他总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怜惜。于是,十一闻言,本就犹不放心,再加上雁惊寒这般举止落在他眼中,则更是心中酸软,无端从中觉出几许脆弱来了。
但他面上也不多做“纠缠”,只不自觉抬手抚上雁惊寒侧脸,拇指在对方眼下轻轻扫过,仿若循循善诱般,再次问道:“那主上方才在想什么?能否告知属下?”
雁惊寒闻言,心中一顿,他本想说没想什么,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又下意识止住了。
等继续张口,雁惊寒听得自己声音道:“在想......”他无意隐瞒十一,但又十分矛盾地发现,自己似乎有些什么要说然而竟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雁惊寒话到嘴边不觉又是一顿,他垂下眼睫,依稀感觉方才的感受似有些似曾相识,只是飘飘然又空茫茫的,落不到实处,又好似只是某种错觉,竟难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