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逃不掉了。
索性，就把自己解决了，让所有声音跟着自己一起消失。
宋衍听着游漪介绍小溪的过去，越听越生气：“用身残志坚作为噱头，确实可以引起一部分人的共鸣，但是这种流量是有代价的，和人血馒头没什么区别。不排除有些采访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但是......”
“但是要尊重人，把采访对象当成一个拥有完整人格的人。从医学意义上说，他们确实不是健康人，然而他们对自己被平等对待的要求丝毫不会减弱，甚至更强烈更敏感......”
这些年来，游漪的公益平台经常采访各种罕见病患儿和家庭，讲述他们的故事，但是她一直恪守的原则就是绝不通过卖惨赚流量博眼球。这样虽然可以在短期内获得大量关注，甚至带来可观的金钱和物资，但是从长远看，会给患儿的人生埋下隐患。
宋衍点头：“对，最烦没有底线的人......”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了车旁，上车之后，游漪把外套放到后排座椅，系好安全带。
“宋大夫，我们这样会不会要求太高了？有点儿过分吧？”
游漪说“我们”的时候，其实是把自己包括在内的。她也是罕见病患者，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了，小时候还是挺明显的。
“一点儿都不过分！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一家聋哑学校，姥姥特别叮嘱我：不要看他们，他们会难过。每天放学经过学校门口的时候，我都小心地低着头。不过，有时候确实会好奇，偷瞄几下......”
游漪打断他：“其实我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可以看，只要是善意的目光就好......”
宋衍点头：“嗯。我小时候还挺羡慕他们的，感觉听不到也不说话，有点儿好玩......”
游漪瞪了他一下：“这就不必了吧......”
第58章 洗脑自己
没让游漪等太久，很快，警察打来电话，通知游漪案子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最近，全国掀起了一轮针对网络诈骗的特别行动。游漪的案子处在舆论风暴中心，被列入了重点关注对象，集中力量加速办理。大概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冒充基金会进行诈骗的网点儿就被找到了，十几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
游漪才知道，她的案件只是这个团伙的一碟小菜，拔出萝卜带出泥，顺带着还把更大的案子也一网打尽了。包括不少积压了很长时间的陈年旧案，受害者家破人亡，早就已经放弃希望，没想到，突然通知他们找到凶手了。虽然损失的钱可能追不回来了，但是不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也很解气。
就连警察的声音都掩饰不住激动：“您也算立了一个大功，谢谢您了！”
游漪停顿了一下，还是没说出那句“把我抓进去关了一天算是论功行赏？”，只是笑着客气：“应该的，谢谢您了！”
毕竟，还是离警察同志远一点儿比较好。
最后，警察告诉她抓紧时间过去办手续，很快他们会在微博发布警情通知，让她盯着点儿，及时给自己澄清。
第一时间，游漪就在基金会各种官方平台转发了案子结果。
只是网络舆论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时吆喝着一定要彻查基金会的正义之师不知道去哪儿了，评论区都是本来就保持怀疑态度主张等结果的人，看起来并不是十分热闹。甚至，让人怀疑大家根本就没有看到事情的真相，也不关心。
算了，只要不对基金会运行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游漪也没心思什么都管着。
现在，最让她担心的还是杨登云。
诈骗的问题解决了，挑事儿的人在选择性忽略，立刻把关注重点全部转移到了卖假药上。
“没诈骗是没诈骗，不能证明没卖假药......”
“卖假药是实锤！”
“证据确凿，别想掩人耳目......”
“对......”
他们就是一团情绪，不能任由发酵。
关键时刻，有一个律师朋友的重要性体现出来了，尤其是父母还都在医疗行业工作，一个在医院，一个在卫健委。
现在，李芮兮已经和游漪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在游漪心里的形象，除了略微有点儿恋爱脑，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脑子清楚精力旺盛的职场女侠。她几乎符合游漪对精英律师的所有想象，思维缜密，口齿伶俐，正义凛然，不知疲倦得好像一台永动机，简直就是从香港律政剧里走出来的女主角。
李芮兮验证了游漪的猜想，她给出的答复是：“没有走完药品注册申请流程，就不能称为药，也不能按照药的名义出售。杨登云既没说他手里的东西是药，也没收钱，更没有通过任何方式非法谋利，讨论的余地还是很大的。”
不过，涉及具体情况，李芮兮还需要调查一下。
最近这段时间，她的主攻方向也开始偏移了，医疗类案子占的比例越来越大。
趁着周末，游漪约她出来喝咖啡，也叫上了宋衍。
李芮兮刚到就直奔主题：“我已经探了口风，这件事情的舆论影响力比较大，不过，考虑到患儿家长主观上不是为了谋利，而且也没有产生社会危害，相关部门应该不会干涉，走法律渠道更犯不着......”
游漪强调：“当然没有社会危害，还自费花了不少钱辛苦生产的......化合物！”
游漪现在特别注意咬文嚼字，即使没有外人，也绝对不把“药”这个字说出口。
听李芮兮的意思，杨登云的事情应该会大事化小，不了了之。李芮兮掌握的是权威信息渠道，既然她这么说，游漪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只需要等待一个最后的声明。
不过，这件事情还不算结束。
更重要的，是给游漪提了一个醒儿。
在罕见病领域，吃不上药的问题太普遍了。至于原因，五花八门形形色色。现在的问题是，杨登云的事情可能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既然他为了救孩子制作化合物不算违法，那是不是意味着别人可以效仿？这种做法会不会在一定范围内传播起来？杨登云是生物科学哲学博士，药企工作经验丰富，他现在制作出来的化合物没有问题，也只是限于这次和某几种化合物没有问题，不代表以后不会出问题，更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可以成功......
给自己的孩子吃了没问题的东西，不涉及法律问题。但是，如果东西不过关，孩子吃出问题了，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还有，杨登云买不到的东西，大部分家长也都买不到，他们也想救孩子，向杨登云寻求帮助，他给不给？不给是见死不救，给了......免费赠送的问题怎么界定？出了问题怎么解决？
再进一步，如果患儿家长联合起来，成立互助组织共同出资小批量生产，这又如何定性？如何管理？面对可能存在的各种纠纷，按照什么规则处置......
这些问题看起来很遥远，实际上距离游漪很近，在罕见病领域，随时可能出现！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虽然可能暂时没有答案，但是提前引起注意，尤其是相关部门的注意，不是坏事，甚至可能推动罕见病领域取得突破。
周六下午的阳光特别明媚，银杏叶子已经黄成了斑斑驳驳的影子，映在白墙上，吹起一阵凉风，空气中还飘浮着细碎的被踩裂的叶子粉末，闻起来是泥土的味道。
李芮兮抿了一口咖啡：“哥，你怎么总是赖在游医生身边？游医生不烦你吗？”
说完，闪着机灵的眼神儿扫过两人一圈儿。
宋衍不进她的圈套，把烫手山芋甩给游漪：“游医生，你烦我吗？”
其实......也是想试探她一下。
游漪迅速转移话题：“宋大夫，你是我们公益平台的医学顾问兼壮劳力，还不要工资，我偷着乐还来不及呢......”
两人在烦不烦的字眼儿里打转，忽略了重点。
瞬间被李芮兮抓住了漏洞：“哥，你真的赖在游医生身边？！”
说实话，在感情的轨道上，李芮兮从来没有把游漪放在眼里。她认为，自己再怎么不入宋衍的眼，也总比游漪这一根朴素的象牙筷子强上百倍吧。更何况，游漪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根本没空搭理宋衍。
对于游漪，李芮兮的心从来都放在肚子里。
她本来紧张的是顾盼，毕竟顾盼是她这个美女都惊呼对方为美女的程度。只是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她搞小动作，顾盼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和周凡走到一起了。无所谓，这个结果李芮兮很满意。为了庆祝，她还特意请顾盼和周凡搓了一顿儿，当然了，打着恭喜的旗号。
可是现在......宋衍为什么不否认他赖在游漪身边？他忽略了，就等于承认了！
宋衍，他就是故意赖在游漪身边的！
松懈的神经瞬间绷起，警铃一旦大作，就再也不会轻易停下。
这些念头迅速在李芮兮脑子里闪现，吓得她又重复了一遍：“哥，你真的赖在游医生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