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苏语这才搞明白，老张是公司速生红豆杉林场的主管。建速生红豆杉林场是秦总的主意？公司这些内幕，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是啊，如果不是老秦和你建起来红豆杉林场，公司生产就只能靠收购红豆杉树皮，如果混进一两株野生红豆杉的，那么，现在我老韩恐怕在大牢里蹲着呢，盗采盗伐国家珍稀植物的罪名，我是甩不掉了。来，老秦、老张，我韩文龙敬二位一杯，以谢救命之恩！”
秦牧笑着摇摇头，“韩董，过誉了，当年，要不是您力排众议拍板钉钉，红豆杉林场哪能建起来？是您有魄力有眼光！”
“我老张是粗人，整个龙翔生物，我就服两个人，一个是董事长，另一个就是秦总。”老张很诚恳地向董事长和秦牧敬酒。
公司高层们举杯不着痕迹地表达对董事长的敬意，qc的小员工们就没有那么高的说话技巧，简单粗暴地共同感谢一下公司这么多年的照顾。
那边老张已经转换了话题，“秦总，那年你说那个美国人，叫什么顿的发明用红豆杉针叶提炼紫杉醇的工艺，现在怎么样了？”
苏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她发现董事长和总裁交换了一下目光，眼底一抹冷峻地看向秦总，技术总监和财务总监的目光也转向秦总。
“霍尔顿，半合成法生产紫杉醇，从红豆杉针叶里提炼出紫杉醇前体，再用化学方法合成出紫杉醇。美国施贵宝买了他的专利，早就已经通过fda认证了。”秦牧淡淡地说着。
老张一拍桌子，“对，对，霍尔顿，老秦啊，每次处理砍下来的枝叶时，我都心疼啊，这是宝贝啊，可惜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烧掉。老秦，要不你想想办法，把这些宝贝针叶用上。”
“前些年，家父的课题组搞过这个研究，没结果。如果那么容易，随便想点办法就出成果，那紫杉醇还会是紫杉醇吗？”总裁轻描淡写地看一眼秦牧。
秦牧并不接他的话，低头吃着鱼。
“对，不容易，国内有几个大学和研究所申请了半合成法生产紫杉醇的专利，这些专利大部分被国内几个大型的紫杉醇生产企业买下了。不过据我所知，很多还在实验室阶段，一部分出了实验室小样，中试都没过几个，更不要说上生产线。”没怎么说话的技术总监说到。
“老秦，你觉得半合成法的前途怎么样呢？还有全合成、发酵法、细胞培养？”董事长问。
“从生产的角度来看，半合成法会是主流，针叶可再生，成本低，易获得，这方面我们有优势。”秦牧回答。
董事长又转向技术总监，“你研究过现有的专利，哪些专利靠谱一些？”
“国外的，人家不卖给我们，我们也买不起，国内的，靠谱的都被买走了。还有，就算有靠谱的专利，美国人大概申请了八九十项专利，还有国内的几十项专利，要绕过这些技术壁垒，拿出产品，拿出工艺，通过国家局和fda认证，一个字：难。”
“老秦？我们自己搞研发的可能性有多大？”董事长又转向秦牧。
“董事长，研发是个无底洞，多少钱扔进去都很有可能有去无回。”财务总监发话了。
“老秦，不考虑这些，你觉得研发成功几率有多大？”董事长不动摇地接着问秦牧。
秦牧笑着摇摇头，“难上加难，就算不考虑资金、技术的困境。技术部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他们，”秦牧指指自己手下的员工，“基本上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个别的可能还干着五六个人的活。技术部，差不多也是这个情况吧？日常工作都疲于应付，工作强度大，看他们一个个都长成熊猫眼了。”
总裁用眼角的余光扫一眼秦牧，又看看qc的员工，“我们公司的福利在同行业中，是最好的。”
第6章 钾遇水
吃完午饭，苏语没有回家，她转身上山来到龙腾森林公园的门口，坐在山边的石凳上，看着山下绿油漆般浓得化不开的龙湖水。听说在遥远的龙湖中心，湖水依然清澈。
苏语不知道自己看着龙湖水发了多久呆，午后炙热的阳光烤得她仿佛要蒸发一般，她起身挪到另一边那个树荫里的靠背石椅前，刚坐下，她就看见刚才请吃饭的qc经理秦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发呆。
他也看见苏语了，大家有些尴尬地相视一笑。
这个中年男人，对工作要求非常严格。他不太说话，不怒自威，有人说那是作为老大的威严人设，大家都不怎么敢跟他讲话。
私下里，大家又觉得他人很好，qc部员工女性居多，一项检测短的几个小时，长的二三十个小时，夜里加班等检测结果时，他总是会在他办公室里等着，然后陪着下属走下空荡荡的黑漆漆的质控楼，穿过昏暗的高新产业园区走到大门口。整个qc加班最多的人，其实是他。
苏语现在所在的仪器检测组，只剩她和一个新来的正在进行入职培训的实习生，没有任何操作权限，苏语一个人做着三个人的工作，忙得晕头转向。有时候检测项目太多，qc经理秦牧会来帮她一起做。
微生物组、光学组、化学组……缺人时，他都会去帮忙一起做，他好像什么检测都会做。整个qc部都服他。
关于秦牧，苏语知道的不多，还是偶尔按时下班，在办公室等下班时，听部门的人八卦的。
据说，公司的紫杉醇提纯工艺是秦总的岳父的专利，他岳父是理工大的教授，是公司的隐形大股东，他妻子也在理工大教书，他们有个女儿。
也有人反驳，“说是他岳父的专利，可是，从研发到生产，都是我们老大搞的，他是龙翔生物的元老，以前是主管技术、生产和质量的副总裁，办公室斗争才沦落到小小qc部的。不然大家怎么会叫他秦总而不是秦经理，并且，你们没看见吗？技术部、生产部有什么问题都来问他。”
苏语原本没太关注这些小道消息，今天这一场午餐吃下来，苏语觉得这些传言应该是真的。重要的环节，董事长总是会征询秦牧的意见，而秦牧淡淡地就事论事，从不主动挑起话题。除了林场的张总，总裁和其他几位总监同秦牧的关系，看起来有点怪异。
这个看起来淡漠到有些厌世的男人，也曾经意气风发，今天，他心里藏着些什么呢？
苏语此刻觉得他的沉默是忧郁，如同她自己看起来孤僻的沉默其实也是忧郁。
有一次，苏语在做检测，有个女人打了仪器检验室的座机电话来找秦牧，苏语按下免提键说：“秦总不在仪器组。”
“你见到他，让他买棵苦菜回家。”她这么跟苏语说。
苏语大概明白她可能是秦牧的妻子，下班出检验室时，不知该怎么把这奇怪的留言转给秦总，最后，她告诉了他的助理。
苏语知道自己加班的时候，秦牧在加班，自己不加班的时候，秦牧也在加班。苏语是在逃避回家，他又是为什么？
秦牧问苏语：“等人吗？”
苏语摇摇头，“吹吹风！”
大家有点熟又不太熟，不说话有点尴尬，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是，苏语真的不想回家，她想再坐一会儿。结婚三年多了，她依旧没有怀孕，以前林锋还积极地想要造人，现在他已经懒得理她，要么夜不归宿，回来他也睡客房里，玩手机，玩游戏。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试着生孩子了，苏语反而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会儿，他在家，一定坐在电脑前打英雄联盟。
苏语不怎么想回去见他，她问自己，真的要同他生一个孩子吗？
婆婆周末会来他们家，fda飞行临检一般认真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哪里有半点污渍，她就大声咒着，“孩子生不出来，家还不收不管，我们家上辈子招谁惹谁了？倒这么大的霉！”
虽然苏语已经听惯了她的冷嘲热讽，听惯她明里暗里地劝儿子普天之下，到处是会生孩子的女人，可是，见到她总还是心烦。
苏语也不想回自己娘家。
因为自己没生出孩子来，父母亲在婆家人面前总是低声下气地陪着小心。
她一回家，妈妈就拿出张阿姨李阿姨推荐的各种奇怪的药给她，还给她不知从哪里搞来的专治不孕不育的神奇大侠的地址和电话。
不，她不想回家，她就想坐这儿吹吹山里的风，像一颗树一样，就这么吹吹风。
秦总朝着苏语微微笑一笑，“最近，你们组就你一个干活的人了吧？”
苏语点点头。
“我一直在招人呢，不过合适的人很难找，你再坚持一段时间。”
“好。”其实，苏语经常是一个人顶着干整个仪器组的活，不过她一点都不抱怨，她挺喜欢这样的，整个检验室就她一个人，不必跟谁寒暄。手机还不能带进去，也不用跟外面的人寒暄，挺好！而且，这两个月，她拿到很高的奖金。
“如果有生小孩的计划，请推后几个月，我找到新人，麻烦你基本带上手，不然，天知道该怎么办。”他摇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