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语，想哭就痛痛快快哭吧！有时候，哭出来会好过一点！”
苏语听见自己在轻轻地哭泣。
“哭吧！人生慢慢地连哭的机会都没有。”他轻声说着。
苏语渐渐平静下来，擦干眼泪，她说：“谢谢你，秦总，你怎么在这里？”
“警察在你衣服口袋里找到我的名片。”
“抱歉，组里就我一个人，我还这样，明天我就会去上班的。”
他摇着头，“去不了，你的脾脏破了，医生刚给你补好，还有脑振荡，这里，”他拂过自己的额角，“缝了五针，你要休息一阵子。抱歉，我总让你加班，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你不会开除我吧？不能开除我，我需要那个工作，我喜欢那个工作，我会很快好起来的。”苏语很紧张，她不能同时失去一切。
“傻丫头，我怎么会开除你？好好休养，好了就回来上班。我要通知医生你醒了，还有警察，警察想知道你怎么受的伤。”
苏语默默点点头。
医生进来给她做了些检查和评估，告诉她手边的那个按钮是麻醉泵，很疼就按一下。
苏语想，难怪疼得那么迟钝，原来是麻醉药的效果。
警察也来了，苏语把经过讲了一遍。
老警察说：“家庭暴力，很难有结果，你要立案吗？”
“我要离婚！”苏语说。
“律师说，苏语脾脏破裂做了手术，伤情鉴定可能是轻伤。她丈夫已经不仅仅是家庭暴力，是故意伤害。”一直站在一边的秦牧忽然开口说。
老警察说：“对，你要以家庭暴力立案，还是故意伤害立案？”
“什么意思？”苏语不太明白。
“如果故意伤害成立，你丈夫就是犯罪，要判刑；家庭暴力是违法，需要说服教育。”
“我只是要离婚，不是要送他进监狱，我只是想以后都跟他不再有关系。”
“好，家庭暴力。”老警察回头跟年轻警察说。
“可是，可是，拜托不要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我不要再见到他。”苏语看着警察，眼中满是乞求。
“可以，可是终归要见的。”
年轻警察把笔录递给她签字，“我们怎么找到他？”
“至少现在不见。”苏语写下自己家和婆婆家的地址。
警察走了，秦牧说：“我认识一个很好的离婚律师，他能帮你，他明天会来找你。”
“谢谢你，秦总。”
“苏语，抱歉，今天是端午节，我女儿难得回家，青春期的小姑娘，说爆就爆，我今天必须回家去，我让微生物组的小李来陪你？”
“不不，秦总，你回去吧！谢谢你陪我，谢谢你救我，我现在挺好，我挺好，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个人挺好，我喜欢一个人呆着。抱歉，抱歉，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几天后，警察又来了。他们面无表情，职业练就的技能吧，你无法从他们脸上看出半点波澜。
“姑娘。”老警察说，“你丈夫说他那天下班就去了他妈妈那里，他父母作证他们一晚上都在一起，他没有带女人回家，没有打你，他那天最后一次见你，是你早上出门去上班。”
“他撒谎，有监控的，您调监控看。”
“看了，有他开车回他父母家的视频，一直没开出来。你们小区的监控坏了，保安也没见他回家或者出去。”
“那天保安就不在。”
年轻警察忽然说：“你丈夫看起来真的不知道你受伤，他说他找你好几天了，他看起来很着急，他想见你。”
“不不不，我不要见他。”苏语用力摇着头，看着小警察欲言又止的神情，“你们认为是我撒谎？是我编出来的？”
“我们也去过你家，很干净很整齐，没有碎花瓶，没有血迹。”
她彻底绝望了，“我毁了自己的容，踢破我自己的脾脏，然后害他是不是？”
“我们只是说，他有证据，而你没有。”
老警察拿出一个手机递给苏语，“这是你的手机，你丈夫交给我的，我看过，里面没有你说的照片，手机里没有，云端也没有。”
这是她去年的旧手机，而且，苏语想，那个女人那么疯狂地来抢手机，照片还在才是奇怪呢。
“这是你的包，你丈夫说你什么都扔家里了，钱、证件、医保卡、银行卡，你需要的，他让我带来给你，他想自己拿来给你的。”老警察把苏语的包递给她。
“我没查到你以前有家暴的报警记录，他以前没有打过你？ 还是你以前没报过？我走访过你的邻居，他们说你们很安静，几乎没听到过你们吵架打架。”
苏语不想说话，已经没有人相信她了。
“我跟他认真谈过，他说因为你的不孕症，你们这些年过得不太好，冷暴力，多少有过，真打你，他说从没打过，外遇，他没有。其实他也很难过，你们都很难过，好好谈谈，总有办法解决的，婚姻本来就不容易。”老警察声音柔和下来说。
从没打过！没外遇！他多清白的一个人啊！苏语冷笑一声。
“我真觉得，他是关心你的，也许他真的失手打了你，他也是真的为你受伤而难过。”年轻警察也在一边劝她。
也许，苏语想，也许他并不是故意要踢自己，他只是要保护他心爱的人，他只是狠狠踢开那个“伤害”他的爱人的人，所以，他觉得他并不是在打自己，他只是推了一把那个让他的爱人尖叫痛哭的东西，他只是踢开挡在路上的一个障碍物，他出手、出脚的时候没有一丁点怜惜，他抱着他的爱人去救治，把自己扔在家里等死。
苏语想想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他们之间一开始就没有爱情这种东西，两个人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凑合在一起。今天他要去追寻他自己的爱，那么自己撤了就好，不要再挡住他的路，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伤害，也不要再去追求什么是非曲直，让它过去就完了。
苏语放弃了，她说：“明白了，你们走吧！这个案子就这样了，结束了，有劳你们操心了。”
苏语确实需要钱，秦牧为她垫付了医药费，给她两千元现金，告诉她等出院了再慢慢还他。他有时候中午会来看看苏语，站在床边跟她说说话，脸上有浅浅的微笑。
他出现时，苏语觉得这冰冷孤寂的病房有了那么一丝暖意，给所有绝望带来一点点希望的光。
苏语打开手机，申请加秦牧的微信，“秦总，我还你钱。”
苏语也看见林锋发来的几条信息，“丫丫，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这个世界，我最不愿伤害的人就是你。听说你受伤，我真的很难过，想着你一个人躺在医院里，我的心真的疼，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陪你。”
手机响了，看着手机屏幕上闪动的林锋两个字，苏语一阵恐慌，他会找来的，他一定会找来的，一共也没几家医院，他很快就会找来的。
那种濒死的感觉又充满苏语的整个世界。
第10章 跟我回家吧
苏语推着挂着点滴的架子走到医生办公室，“医生，我要出院，拜托你让我出院。”
“你还应该再住两天，观察一下。”
苏语使劲地摇着头，“拜托你让我出院吧，我丈夫很快会找来的。”
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给苏语讲她现在出院的后果，让她在告知书上签字，然后默默地给她开了出院证明。
其实，离开医院能去哪里呢？苏语不知道，自己家以外唯一的去处是父母家，可是林锋直接开门就进屋了，找到她比在医院方便一百倍。
也许在自己身体康复以前，找一家快捷酒店先藏起来？
中午，秦牧来了，他默默地帮苏语办了出院手续，开车载她去换一张电话卡，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用他自己的证件给她开了房间，“这样，他就找不到你了。”
苏语一直想问他，那天半夜被叫到医院陪自己，这件事有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困扰。
她打电话给律师，告诉他自己出院的事，问他最快什么时候能起诉离婚。
下午，律师带着他的助理小妹来了。
收好苏语的病历本、出入院记录、报警记录，律师沉吟片刻，说：“目前的情况，这些证据基本没用。我让秦总建议你用故意伤害立案，刑事案，警方就必须用技术手段彻查。”
“那样他会坐牢吧？”
“不一定，也许是缓刑，犯罪记录肯定是有了。”
苏语摇着头。
一直不作声的助理小妹插嘴说：“姐姐，他差点杀了你。”
“他只推了我一下，踢了我一脚，可能是我不经打吧。”苏语说完，自己都心虚。
“姐，他下次再打你，你就会想，是我不好，我又惹他生气了，很多被打了一辈子的女人都是这么想的。”小助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律师告诉她，如果林锋坚持不离婚，法官这次通常会判不准离婚，六个月以后再起诉，那次离婚的概率就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