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律师很快递交离婚起诉书,苏语的诉求只是离婚和自己的半套房子。
法庭门口,苏语看见林锋和他的父母以及律师。
林锋朝苏语走来。
苏语好像又看见他对着自己飞过来的脚,肚子里一阵扭曲地疼痛,她退一步靠到律师身后。
林锋停下脚步,投降一样举起双手,“丫丫,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受伤了,我真的不知道。你现在好了没有?还会疼吗?”
“小锋,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这个贱人,她陷害你,想让你坐牢啊!”林锋妈妈力图用眼神杀死苏语。
苏语不理他们,低头和律师一起走进法庭。
法庭上,林锋坚定不移地表示他不离婚,他先是回忆他们刚结婚时,那些幸福甜蜜的时光,然后讲她的不孕带来的打击,他夹在父母和妻子之间左右为难,还有他们夫妻之间因为不孕而渐行渐远的痛苦。
林锋的律师完全懵了,从头到尾一脸惊异地看着他,几次想打断他的话。
“不,丫丫,我不离婚,我不让你走,我不舍得让你走,我们再想办法,我们好好想办法把我们的问题解决了,我们不生了,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吧!你答应过的,我们要好好过一辈子的。”
他讲得如此情真意切,苏语都差点相信了,她泣不成声。
助理小妹拿出化妆镜递给她,“姐,看看你自己的额头。”
镜子里有一张惨白的脸,额角有个崭新的丑陋的伤疤,那个伤疤将伴随她一生。
林锋的话她信不信不重要,法官信了,他反过来劝苏语人无完人,要珍惜眼前人,不要一时冲动错失了好姻缘。
法官宣布,他们夫妻感情没有破裂,不准离婚。
苏语“扑通”地跪倒地上,“求求你,求求你,让我们离婚吧!”
法官很淡定,人家什么阵仗没见过,“再给你老公一个机会,他会改的。”
苏语绝望地转向她丈夫,“你为什么不离婚?离了婚,你可以名正言顺和她在一起,你很爱她对不对?你去找你爱的人啊,你为了她可以杀死我的呀,你为什么不离婚?你要怎么样才肯离婚?要房子吗?我给你,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全给你,我只要离婚!求求你,我们离婚吧!”
林锋走过来,“丫丫,我不要房子,从来都不想要房子,我想要的是你,你不明白吗?我要你,跟我回家吧!”
苏语满脸是泪地看着他,“那晚,你带你的情人回家了吗?”
他看着苏语,痛下决心地狠狠摇摇头。
“你打我了吗?”
他闭上眼睛,再用力摇摇头。
“我差点死了,你知道吗?那个男孩要是不敢理我,甩手走开,我就死了。你打破我的头,你踢破我的脾脏,你扔下我等死。你放过我吧!求求你,让我走吧!”眼泪是人世间最没有用的东西,可是苏语忍不住。
小助理把她拉起来,“走吧,姐,我们等六个月再来。”
出门来到走廊里,林锋妈妈恶狠狠地看着她:“贱人!”
“丫丫,跟我回家吧!给我一个机会,再给我一个机会。”林锋的声音在后面回响。
“没离婚?没离婚?小锋,我们不是说好了,让她把房子给你就离婚吗?她做得这么绝,她要让你坐牢啊,你还求她回家?”林锋妈妈掩饰不住她的惊奇,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苏语父母从欧洲回来,才知道苏语起诉离婚被驳回。他们很震怒,认为苏语故意把他们骗到欧洲。他们劝苏语回家,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他们不相信苏语差点死去,以为这是她为了离婚编的托词。
她不再有家了,哪里还有她的家?
苏语在远离自己熟识的一切的地方租了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子,白天她把自己关在检验室里,晚上,她把自己关在小屋里,她自己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再跟谁有什么关系。
律师快递了一份正式的分居协议给林锋,告诉苏语,半年以后她再起诉离婚,法官就会判他们离婚了,别担心,没有离不掉的婚
苏语却觉得,人生也就这样吧,离不离无所谓了。
令苏语隐隐心痛的只是她的父母,他们居然相信林锋而不相信自己。
回公司上班的前一天,苏语打电话给秦牧:“秦总,我的事,公司的人知道吗?”
“警察来调查过你们夫妻关系如何,你有没有跟谁说过他打你,有没有带着伤痕来上班,这一类的,没人跟你熟吧,大家都说不知道,我想,我是这么说的。大家能猜到点的,谁也不傻。”
“谢谢你!”苏语叹口气,问自己要不要辞职走掉,可是,这一次住院花了不少钱,租房花了不少钱,离婚花了不少钱,前不久又花了不少钱给父母报的旅行团,她已经没多少积蓄了,辞职后怎么生活啊?
苏语剪去长发,留一个齐刘海的波波头,完全遮住额角的伤痕。
厂里最近很忙,接到的订单翻翻,苏语一星期七天,从早到晚地忙。
所有检验组都忙,忙得没时间去吃饭时,经理助理会到食堂带饭回来,大家一起坐在办公室里吃。
第一次,苏语见到秦牧发火,他看着他餐盒里的菜,一字一句地跟助理说:“我跟你说过我不吃一切苦的东西。”
他的餐盒里是苦菜汤和鸡蛋炒苦瓜。
“可是您夫人说的,这几天忙,容易上火,她让我多给您打点苦菜和苦瓜这类清凉的菜。”
他把餐盒扔垃圾桶里,回他自己的办公室。
夜里加班等检测结果时,秦牧依然会陪着她们走过那些无尽的黑暗。
苏语觉得他有什么话想说,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检验室、质检楼、整个厂区都360度无死角的在监控里,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将被作为呈堂证供。
仪器组招到三个大学生,他们奇迹般的干满一个月都没走,上午他们做培训,下午苏语带着他们做各种实操训练。
他们三个是理工大的同班同学,两个男孩一个女孩,苏语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微妙的关系。工作间隙,他们总是讲他们的大学生活。
苏语听着,想着自己的大学生活,不过是几年前的事,却恍若隔世。
夜里下班时,他们会问苏语,“姐,你老公怎么不来接你?”那谁谁谁谁家的老公每晚都来接。
苏语索性说实话,“我们在离婚。”
那天,这个月里第一次正常下班,他们诚挚地邀请苏语一起去吃海底捞。
苏语笑着摇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姐,你还不到28岁,你知道吗?你活得像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你今天想去也要去,不想去也要去。”一个男孩坚持着。
对对对,另外两个人随声附和。
出了产业园的大门,苏语却呆住了。
第11章 捎我一程可以吗
大门口的垃圾桶边有两个男人站着吸烟,两个都是苏语这一辈子都不想见的人。
一个让苏语断了过去,为了不见他,苏语断了和所有中学、大学同学的来往。
另一个是则断了她的将来,让她二十八岁的青春年华活成四十八岁的灰暗时光。
“语语!”
“丫丫!”
苏语对身边的三个徒弟说,“你们走吧,我去不了了。”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对方也是在等苏语,他们在互相打量,雄性动物互殴前对形势的判断。
路边停着两辆车,一辆成都牌照的保时捷卡宴,一辆本地的现代。
苏语看见秦牧的车缓缓滑出大门。
他摇下车窗玻璃,一边缓缓地行进,一边看看苏语,看看垃圾桶边的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苏语希望这一生都不要再见到他们,她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交集,她更不知道如何处理他们即将爆发的战争。她转身走到秦牧车旁,“秦总,捎我一程可以吗?”
秦牧点点头,弹开中控锁。
苏语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
秦牧加油离开,“打人那个是你丈夫?”
苏语回头看一眼,“嗯!”
默默地走了很久,秦牧说:“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用,秦总,你找个地铁站或者公交车站把我扔下就可以,谢谢你!”
秦牧拍拍身边的副驾位,“上来,坐这儿。”
“不用,不用,我坐后面就好。”
“我是你的专职司机吗?”
“不是这个意思,秦总,我就坐后面吧!那是你太太的位子。”
“我太太自己开车,她不坐我的车。坐上来,我有话问你。”
苏语坐到副驾上,系好安全带。
“住哪儿?”
苏语把地址告诉他,窗外是异常拥堵的下班晚高峰,不耐烦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他总打你吗?”秦牧关上车窗打开空调,把烦人的声音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