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们也是等不及来送死的？”
苏逢青冷眼看向她，他与沈徊交过手，但却不知秋江冷的实力如何，心头忌惮，嘴倒是硬。
“我是等不及来阻止你送死的。”
苏逢青闻言不明所以，似乎弄不清眼前这个女子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秋江冷又扫了一眼这楼中物什，最后目光却放在那站在池心亭中的苏逢青身上。
“苏公子好斗狠嗜杀之乐，却不通五行八卦之术，自然也不会察觉自己脚下已经踩中了那杀妖灭魔的囚符之阵。”
没理苏逢青的反应，秋江冷继续说道：
“这囚符之阵，号称是先演《素经》的周王所记，乃是上古文犀为诛杀妖邪而设。听说当时抓住的一只妖就是‘枭’。文犀捉住枭后，将他们吊死在炀木之上，更是将他们分成碎块，煮成肉粥，让大臣们分而食之。”
这一通话将在场的所有人说得浑身鸡皮疙瘩，但在苏逢青看来，她是在恐吓他，还有离间。
能在棠棣楼布下如此精密复杂的阵法的，只有……
苏逢青不愿再想下去，他不信。
见这人如痴了一般，秋江冷摇了摇头，很是惋惜。要说这枭可是上古以来出了名的稀奇凶妖，怎么就被一只诗鬼收拾得服服帖帖？
起先在无风那里听说这“诗鬼词枭”时，她就发现了这一妖一鬼相处的不同之处，鬼不像鬼，像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妖不像妖，全然没一点野性难驯。诚然，妖有妖的活法，鬼有鬼的活法，可是一旦他们选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就早晚会在太阳底下被烧成灰烬。
“不知苏公子可听说过，借花成佛？”
“如今有人效仿，欲以公子为棋，借枭成仙。”
秋江冷就是要再添一把火，烧得他迷途知返，烧得那躲在他身后的那只“鬼”原形毕露。
不然，这碧坟瘦陵里的宝贝可就自己跑了。
“逢青。”
一个声音从众人头顶传来，乔鸾，终于现身了。
与苏逢青之前变幻的模样相差无几，唯有那一身衣袍，却是一袭五爪金龙的玉带玄衣。
沈徊一眼便认出那衣上图案是只有皇帝才能穿的图样，而玄色为底的形制，分明是前朝大虞的样式！
此时他看向楼下一脸淡定的秋江冷，突然想起来她作业再船上时说的“不能走空”的话，心下一件了然。
自己以为自己是先发制人，没想到她早就已经先入了局。
自己不仅慢了，而且也输了。
想到这里，沈徊也翻身下楼，站到了秋江冷的后面。
第十一章 庐山真面
局势貌似已经逐渐明朗起来，可局中人心中却如有迷雾袭来，茫然不清，疑窦丛生。
乔鸾的出现，是第二颗打破僵局的石子。
平素里道骨清风的棠棣楼主、“诗鬼”乔鸾，此时一改往日面目，阴鸷的目光里纠缠着一股颠扑不破的执念。
这却叫苏逢青一时恍然，好似从来不曾认识眼前这人一般。终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他一时间接受不及，信任仿佛撕开了一个口子，由此涌出的是修为被压制之后强行催动真气的反噬。
他终于发现了自己果真置身在一个阵法之中，喉咙一阵腥甜，嘴角有血溢出。
似乎是被人察觉到了他身体的异常，也可能是刚才秋江冷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得到了印证。之前被他击退的人群中突然有人趁着此时冲到了他身边，抬手间就是那白金软剑熟悉的剑光，赫赫杀意势不可挡。
苏逢青没反应过来，那直刺向他咽喉的剑却忽然断成两截，而那近在咫尺的剑尖则像是有了主意般倒转过来扎进了执剑那人的咽喉，瞬间血涌如柱，落到了苏逢青那白色的衣衫之上，像是雪地里的盛开的梅花。
秋江冷眼带笑意，略过了苏逢青，而是看向楼上的乔鸾，好意提醒道：
“乔楼主，手上若是沾染了无辜人的血，这仙可就成不了了。”
乔鸾似乎才注意到她，压下眼神中的打量，胸有成竹道：
“不劳这位小友担心，我修的，本就不是正道，求的也不是成仙。”
沈徊靠在外围廊道的柱子上，眼里多了层熟悉的淡漠，这是他每每带着潜龙卫扫清皇帝施政路上的阻碍时，每每捅破妖邪之事的背后永远有着那么一个只为了私利野心而不择手段的朝臣背后时所常有的表现。
眼前的这个乔鸾，本事不小，可却与前朝之事有着干系，他本以为妖魔邪祟，不是像秋江冷朱雀一样与这世道有着天生的隔阂，就是如那词枭苏逢青般行止由心，连杀戮都是天性一般。现在却发觉，如那永安城突然出现的大妖一样，人世行走，就算上妖是鬼是怪，到底都会抛却天性的。
“不伦不类。”
沈徊也自言自语起来，声音很低，但眸中却是掩盖不住的鄙夷之色。
“既然如此，你何必污了这‘诗鬼’的名声，强求这一时的风光呢？”
秋江冷似乎真是不解，也真是在诚心发问。
谁料这话却惹怒了乔鸾，他怒目相向，飞身而下，直扑向秋江冷而去。
“无知小辈，何来狂悖至此！”
他忽地一声怒喝，那手掌劈空而来，化掌为爪，来势凶猛。
沈徊眼皮一跳，腾地一下离了那柱子，反应迅速，瞬间移到秋江冷身旁，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将她往身后一拉，自己直面那乔鸾的攻势，同时抄起脚边那方长几，一下踢向乔鸾。却见那乔掌法凌厉，那方长几在他掌下登时碎得四分五裂。
秋江冷整个人被沈徊完完全全挡住，只探出个脑袋，一双眼睛此时是分外有神。
“乔楼主何必动气，这样一来，倒真显得心虚不是？”
秋江冷继续拱火，沈徊先是想拦着，但转念一想，又作了罢，任着她去，她便又跑到了苏逢青那头，与乔鸾对峙。
苏逢青还在怔怔，冷不丁脖子上多了一把匕首，清醒时却对上了乔鸾复杂的眼神。
耳边却是秋江冷那冰凌般清脆的声音：“猜猜他会先救你还是先去恢复囚符阵的阵眼？”
苏逢青闻言抬头去寻，果真发现那离池中央不过三十步的地方，沈徊正亮出了镇恶刀，刀鞘压着一株旁逸斜出的白梅树，还冲着他示意，那白梅原不是如此模样，而是他压成这样的，也不知他二人何时通气的。
乔鸾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歇了刚才的怒气，转而讳莫如深起来。
“你到底是谁？究竟想干什么？”
乔鸾终于问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问题，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秋江冷的身上。
“我无意碍乔楼主的路，所求不过一件事。”
“还请乔楼主告知，碧坟所在。”
此话一出，在场的除了沈徊和那恒通镖局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气。
碧坟向来是诗鬼栖身之地，因诗鬼生前赤胆忠心，丹心可鉴，死时所流之血具为碧色，足以染就一方坟茔，而称“碧坟诗鬼”。
传说中那碧坟神秘莫测，内藏无数宝贝，囊括古今诸般奇珍，是除了那七年前显世的“阎罗百劫提灯宴”外，各路鬼神投机客第二追求的宝藏。
若说这“碧坟”是个传说，没什么影，但是若这“诗鬼”是乔鸾，那就有七分真了。
因为这“碧坟”还有另一个天下皆知的名字：瘦陵。
前大虞朝最后一个皇帝轩辕凤的陵墓，那个历经大黎几任皇帝都未找到的所在，如今大圣皇帝姜元昭也仍未放弃寻找的地方。
当年大虞国灭，大黎开国皇帝嬴周策马入京时，居然只剩一座空城了，据说都被那轩辕凤的弟弟，九王轩辕鸾将大多数财物秘密转移了，这九王一向短视近利，贪生怕死，国将不国，他居然丢下自己亲兄弟和国家，不知所踪，而轩辕凤舍身殉国。后来听闻轩辕鸾被噩梦所困，整日担惊受怕，便为轩辕凤修筑陵墓，弥留之际将所有珍宝以及当年的国灭的真相都带进了坟墓里去，也就是“瘦陵”。
“不过小小碧坟，竟惹得如此人物相觊，倒真是叫人惶恐啊！”
乔鸾冷笑一声，自然是不会相信秋江冷只是为了那碧坟之中的财宝而来，可碧坟真正的秘密，他自信除了没人知道，就连苏逢青也未曾得知，若要说唯一有可能的知道的就是她了。自那人来了楚江县，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找到了碧坟来，之后不论是苏逢青莫名其妙地去褚村惹那般风波，就是眼前自己精心策划的一步棋被眼前这来历不明的两人毁了七七八八。
“乔楼主何必惶恐？能坚守大虞朝覆灭的秘密至今，背负生前死后的骂名，定不会是容易心生惶恐之人，您说是吧，福晖王爷？”
这次轮到得就是陆徊和恒通镖局的人难以置信了。
眼前这位乔楼主居然是前朝福晖王爷轩辕鸾？！
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破，轩辕鸾却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和逃避，相反，他觉得解脱和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