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属下见过夫人,都怪属下护卫不力,这才让老爷受了伤。”
王悯是姜世忠家臣出身,后来虽然做了县令,但也是仰仗姜世忠提携,他本就是护卫姜世忠的,身上有些功夫,如今直接跪在姜世忠床前,向一旁焦急不已的姜夫人许氏请罪。
许氏看向他,见他头上也有着一个骇人的伤口,一腔指责的怒气还是压了下去。
“起来吧,你说,老爷出门时好端端的,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王悯又磕了个头,一脸愧疚道:
“的确是路遇飞石,未曾看见有人在附近,我先让人送老爷赶回来,现在已经派了人赶到那里,是意外还是人祸,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许氏闻言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床上依旧不省人事的姜世忠,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朱大夫来瞧过了,说老爷的头受到重击,恐怕有瘀血,施过了针,须得等到瘀血散尽了才能喝的下药。”
王悯闻言点了点头,一脸忧心忡忡地看向姜世忠,却没再说话。
夤夜,姜府灯火通明。
许氏领着一双儿女依旧守在姜世忠床前,床上那人还是没有要醒过来的起色。
“姜玥那丫头呢?如今出事的可是她亲叔父,她还像以前那样子天天跑出去乱逛?”
一旁的姜钰听见这话,只给她二堂姐打抱不平:
“什么出去乱逛,今日是大堂姐的忌日,她自然是去祭奠亲姐的。”
许氏听见这话,面有怒色却不敢说话。
倒是姜家三少爷姜宝玉,偏偏多了一句嘴:
“大堂姐那么厉害,没想到会英年早逝。”
这话把许氏说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看向一边,原来竟是窗户打开了没有被关上,此时正一阵一阵地朝里刮着冷风。
“来人!快把窗户关上!”
许氏连忙吩咐下人来关窗,直到那窗户合上的声音传来,才稍稍放心。
自己儿子口中那个大堂姐,就是姜世忠长兄姜世桓的长女,真正的姜家嫡长女,姜瑾。
她生来命里带煞,娘胎时起就带有三分狠厉,一双三角眼,纵然容颜不俗,也叫人看了会生出几分畏惧来。又加上她性格沉闷,不爱说话,不喜欢学闺秀的规矩,却整日往外跑,姜府长辈里没几个人喜欢她。
后来姜世桓夫妇外出遭了意外,她和幼妹难以在府中立足,直到她后来自请入宫,为曾经的太后,也就是现如今的皇帝陛下办事,才得了这姜府如日中天的局面。
八年前姜瑾为陛下办差时因为贪功冒进,出了差错,也送了命。还好当今陛下宽宏大量,不计较这些,反而对她予以嘉奖,在姜家祖祠所在的宁园也为她修了衣冠冢,赐予哀荣,善待姜家。
只是那一次,死了太多人了。
连许氏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后背发凉。
心头默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丢给自己儿女一个责怪的眼神,好像是在指责他们父亲病重,却兀自闲聊,真是没有半点孝心可言。
姜家二房这对兄妹极有眼力见,见自己母亲如此态度,也噤声低头了去。
等到他们母子三人离开,这屋内的烛火也熄了一半,只留下几个下人在门外守着。
姜世忠躺在床上,面色却在逐渐恢复正常,微弱的烛光映在他脸上,或明或暗。
“叔父,这是要我去为姜家谋前程,还是为你们做替罪羊啊?”
姜世忠恍恍惚惚之中好像见到了自己已经死了八年的侄女,那张看谁都带着三分不屑的脸,他再熟悉不过。
一瞬间好像是她冷冰冰地质问他为什么太后会知道自己是生在冬日里百花盛开的那天,世人都说那一日是太后监国治世的祥瑞,也曾在暗地里议论那日里独独不开放的花中之王牡丹,饶是被焚烧殆尽,化作焦骨,也不肯低头。
他们说这天出生的人是应着百花盛开祥瑞的有福之人,也有人说这日出生的人是天生焦骨,她姜元昭注定的克星。
姜世忠心下暗惊,奇怪自己这侄女小小年纪怎么会看得透他的安排,可转眼间画面一转,又是他送她入永安城时的场景。
“叔父,侄女这就要告辞了,有一句忠告还望叔父能采纳。”
“叔父,来日方长,还望您能守好姜家,不然,就还给我吧。”
那张脸上居然出现了笑意,仿佛是地狱底下爬上来的恶鬼,在向他下着最后通牒。
又是一阵恍惚,昏迷中的姜世忠正不停地冒着冷汗,他开始说着梦话。
而在他梦里,姜瑾已经化作厉鬼模样,张着血盘大口,要将他咬碎了整个吞下。
“姜世忠,你以为姜瑾死了你就高枕无忧了吗?今日是她的忌日,她马上就要来索你的命了!”
“你,你的妻子,你的儿女,还有这姜家,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灭顶之灾啊!”
这声音似男似女,雌雄莫辨,绵长刺耳。
“不不不!不要!”
姜世忠尖叫着从梦里醒来,浑身早已经被冷汗湿透。
门外守着的下人听见动静,也被吓得瞌睡全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老爷!老爷?您没事吧?”
“快!快去请夫人少爷小姐过来,对,还有大夫!”
几个人手忙脚乱,但办起事来依旧有条不紊,一刻也没耽误。
“夫人?夫人!”
姜世忠见到许氏着急忙慌地赶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老爷,我在,您这是怎么了?”
姜世忠仍旧后怕,刚才那个梦真实得不像话,叫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夫人,今日,可是姜瑾的忌日?”
许氏被他这一问,心头一跳,连忙说:
“是昨日,并非今日。”
姜世忠闻言脸色一白,嘴里重复着:
“是了,是了,她,一定是她!我们姜家,快要有灭顶之灾了!”
越往北上,目之所及都尽是一些萧索零落的景物了。
放下车窗的帘子,秋江冷轻轻地哈了一口气。
朱雀喜阳,隆冬里越往北走,她越是难耐,还好她修为足够,也不至于像秋江冷那样呗冻到喘着粗气。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对,秋江冷一向不知冷也不知热,更是感觉不到痛楚,现在这样又是在做什么打算呢?
“算着日子,马上就要到曲凉郡内了吧?”
朱雀刚从车窗飞进来,便是去探路了。
“嗯,是快了。我们本来能更快的,若是按往日里脚程,早比沈徊快上起码三天,现在已经到城里了。”
“快又怎么样,那于家在中途送来一封信,还差使的是长烈鸟,足见他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那徒弟和兰露他们,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我们赶那么快做什么”
“这怎么看出来的?”
朱雀奇怪地问道,那脑袋习惯性地歪着看她:
“长烈鸟啊!那可是难寻的奇珍异兽,飞行速度极快,一生只认一主,猛禽啊!”
朱雀不以为然,有什么飞禽见了她不还是乖乖地低头?
“他主人敢把它放出来,我要是直接给他扣下了,然后卖到黑市上去,不得血赚啊!”
朱雀看着她一副掉钱眼里的样子,心头默默鄙视了一番。
“好了,说正经的,他放出长烈鸟,就是为了试探我们,因为他也不知道,他手里那两个人对我们而言,是何分量。”
朱雀这才明白过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马车忽然停住,引得车内二人探出车窗看去。
“前面路堵上了,人太多了,不知道在干什么?”
驾车的位置上空无一人,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说话的不是一个老叟,而是一老马。
“前面是什么地方?”
秋江冷问他。
“好像是宁园和姜家祖祠。”
一听见姜家二字,秋江冷顿时笑容一滞,没了刚才那副轻松姿态。
是啊,她怎么忘了,于家在甘南,姜家也在。
第十八章 宁园有妖
宁园这个地方,依山抱水,后面是是长满千年松的寿山,正对着清明江,风水是极好。
故而甘南地界,凡是高官富商,颇有地位的人都会在此处安置自家的祖坟,后来干脆共享了那块风水最好的地方,修建了宁园。
姜家是最先占了那块地方的,后来得了势,就将祖祠也迁了过来,就在靠近宁园的西边那块松柏林下。
于家虽江湖朝堂两手不沾,但在甘南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尤其是妖魔作乱人间以来,凭借着他们于家祖传的制造法器的本事,庇护了好些有来头的人,捉拿了好些妖怪,诛杀了不少邪祟。
故而近年来也将祖坟迁到了宁园。
秋江冷一行赶路至此,既无仇人,也无亲戚,骤然被人群挡住了去路,自然针对的不是她们。
那些围观的人里大多都是周围住的平民百姓,聚在这里是因为于家和姜家的人起了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