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知道啊。我帮别人办事，进了一处有去无回的所在，然后得了报应，成了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老头儿见她这副淡漠至极却又敞亮明白的态度，倒是微微勾起了唇角。
“那你说说，你做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报应？”
秋江冷顺着老头儿的话，不由得想得胸腔发闷，眼神晦暗，眼前闪过很多画面，有别人的指点议论，也有血流成河、尸山血海的场面，还有在那“阎罗百劫千灯宴”里那些死得连尸首都没有的同僚，耳边还响起属于自己的冷硬至极的声音：
“杀。”
“总之，很多不好的事。”
秋江冷一言给自己那短暂的十七年下了定论，斩钉截铁。
“那你还挺有本事的。”
老头儿正吹胡子瞪眼，似乎很是不满秋江冷的态度。
秋江冷见这老头还不离开，于是干脆纵身跃下了树，站定在他面前，却惊奇地发现眼前这人哪里还是什么老头，明明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女子。
“你，是什么妖？”
那女子却哈哈大笑起来，回她道：
“相由心生，我可不是什么通晓变幻之术的妖怪，我呢，应当是神仙！”
秋江冷闻言似乎想了一会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你找我做什么？”
“难得见到这样一个有趣的，我问你，你是否是于寒冬百花盛开那日出生？”
秋江冷点了点头，说是。
“那就对了，冬日里百花盛放，那是逆天之举，所以你就是天生焦骨，注定早夭于烈焰；可如今你却阴差阳错去了人窍，有了鬼窍，便是有了恶鬼心；烧了半副血肉，留了半副骨身，便是成了恶鬼身。”
秋江冷很是不耐烦道：
“说点我能听明白的话。”
“意思就是，你本来应该早早去往生极乐，现在强留世间，半人半鬼，不死不活啊！”
秋江冷一副我知道为什么你还要说废话的表情。
于是那女子又突然变成一个只到秋江冷腰高的半大小孩，稚嫩的声音却说出老成的语气：
“但是呢，路有回头路，事有转机处。”
“你尘缘未尽就道心早成，注定是要回去的。”
见秋江冷还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小孩儿又劝道：
“你不想复仇？”
“不想。”
“那总得知道是谁害你到如此地步吧？”
“是啊，一定是有人害我。”
“对喽！知道你为何会变作这副模样，谁害你变成如此模样的！”
话一说完，那小孩子的影子就凭空消失不见，独留声音还回荡在那深谷之中，久久不散。
这一场梦做得可太久，也太清晰了。
秋江冷睁开眼时，入目便是曲凉城客栈里她屋子的那米白色的帐幔。
“终于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朱雀一直守在她床边，杨君集和兰露也在屋内，顶着一脸的疲惫，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见着杨君集，秋江冷想起来若影，便问他：
“那影妖呢？”
“哦，那个，沈徊盘问她去了，听着像是要问什么永安城来的护法的事。”
秋江冷理解地点点头，这个若影必定也是风临渊派来的，那那个玄鸢她也一定知道。
“你感觉怎么样？也没有头痛？有没有想杀人？”
朱雀却还是很不放心地将秋江冷翻来覆去地打量。
秋江冷摇了摇头，却没有一丝放松。
“朱雀，我想我知道是谁让我有这个毛病了。”
朱雀没打算当着杨君集和兰露的面问她，毕竟这事多一个人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兰露却非常担心地将一个瓶子递过来，解释道：
“师姐，这是我这些天照着那些医书上的方子炼制的丹药，说是可以缓解心悸头痛，专治梦魇，你试试吧。”
秋江冷笑了笑，点头接过来，却一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手腕脉搏处，眼神里扫过一丝惊讶。
她看向兰露，然后打开那瓶子，凑近闻了闻，似乎很是惊喜，连忙倒出来服用了一颗。
这药和之前幽铃罗给她压制重塑身体的丹药一模一样，看来这兰露当真是得了幽铃罗真传，只不过她之前离家那么久怎么会如此熟练的，这才多少天就炼制出了此等丹药。
秋江冷想着，忽然想起刚才探到的兰露的脉。
“救她时明明是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凡人，如今怎么还探出一丝不同于寻常的脉搏来，虚实掺杂。”
秋江冷想着，趁着兰露还未走开，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笑着说当真好了许多，倒惹得兰露受宠若惊。
借着这番动作，秋江冷算是探清楚了。
“果然，她不是凡人，这炼药学医的天赋也不是白来的。倒是不清楚是幽铃罗是妖还是她父亲是妖了。”
想至此处，秋江冷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而是看向杨君集：
“沈徊在哪儿？”
客栈的柴房里，此地位置偏僻，店家又得了沈徊吩咐，不得靠近，所以更显得四下寂静得很。
没有秋江冷在旁边，陈庸这才算是看到了沈徊的正常模样。
只见沈徊面目如肃，眼神冰冷，一个抬手镇恶刀出鞘，从若影的耳边擦过，直直地嵌入她身后的墙里。
若影本来觉得惹不起秋江冷，现在觉得这沈徊不愧是和秋江冷能走到一块儿的，两个人穷凶极恶的程度倒是比那妖魔鬼怪更省一筹。
卢青赶着从江南回来，虽然从陈庸嘴里知道了自家大人经历的这些波折，但绝对不信沈徊能在一个江湖游医面前示弱。若有，那也一定是权宜之计，如今看着沈徊的样子，仿佛回到了他们之前在大理寺办案的岁月，十分怀念，虽然自己跟着大人入了潜龙卫，但依旧不改从前，只叫沈徊大人。
“玄鸢为何会来曲凉？”
沈徊冷冷地问出口，大有一副你要是不老实回答，现在就能死在镇恶刀下的架势。
“我怎么知道？真人只吩咐了我将秋江冷带回永安。”
沈徊嗤笑一声，捏住若影的肩膀，力道大得要将她肩膀捏碎一样，若影忍不住心惊：
“这沈徊居然也在隐藏实力？！”
“当初我放你离开永安是得了国师大人的吩咐，不然你以为，你会蹦跶这么久，这么远？”
沈徊没有放过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讶异，很是友善地解释道。
“居然是你？！你知道？！为什么？”
若影实在是没想到，不知怎么的，她突然觉得秋江冷应该也不知道。
“国师要我放你走，陛下要我抓住你，不过费些力气罢了，怎么，我想办好差事，又给风临渊一个人情，有意见？”
沈徊说起原因，像是说起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表情都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自然是想从你嘴里得到一句实话。”
沈徊看向若影，后者被他那一副笑脸看得心里发怵。
“他和秋江冷还真是一路人。”
若影想着，随后也不再隐瞒，因为她本来就不知道多少。
“我本来是奉命替朝内某位官员遮掩善后赈灾粮一案，后来发现了秋江冷身上的不同，便传信回永安，国师就叫我务必把她抓回去。”
“没有要你带其他东西回去？”
若影被沈徊这猝不及防的一问，又是惊讶，随后想着反正玄鸢也来了，想必国师也还有后手，于是回道：
“碧坟里那个镜子，还有于家的秋水神骨。”
答案在沈徊意料之中，于是他没说话，像是已经问完了。
“主子，秋大夫来找你了。”
沈徊听见陈庸在外头说话，眼里有过一闪而过的光芒，随后凑到陈庸耳边说了什么，陈庸便点头离开了。
“最后一个问题，风临渊为什么要抓秋江冷，不对，应该说，他对姜瑾做了什么？”
秋江冷醒来之后，只觉得周身舒畅，神清气爽，欣喜之余又想起之前那个叫玄鸢说过的话，心下有了计较。
陈庸告诉她沈徊马上就来，让她稍等。
秋江冷便纵身跳到院子里一棵梨树上，坐在树枝上便看似漫无目的地盯着天看。
直到沈徊出来，一眼便看见了躺在梨花树上的她，便快步走到树下，仰头叫她：
“秋大夫！”
秋江冷被喊得回头，忽然蹙眉，坐起来回他：
“别叫我秋大夫了，我也没救死扶伤，悬壶济世过，叫我名字吧。”
话一说完，秋江冷便跳了下来，站到他面前，说道：
“陪我去于府一趟。”
“你要去找于不讳讨人情？”
“不，是找于不谚。”
第三十八章 新的局面
秋江冷与沈徊到于府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了这里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