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成厉不好坚持又不好直接把她扔那自己开车走了，那显得自己多无情无义啊。
最后，空阔的街道上就出现这么一幅诡异的场景：公交站台一辆黑色宾利霸道地停在路边。车里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视线望着街道的尽头，其实——都在等一辆去淮大的公交。
就是再往前退几年再年轻个几岁，成厉想，他也干不出这么荒唐的事。
就在谈笳和成厉打听做古董这门生意的行情怎么样、赚不赚钱的时候，公交车终于在他们的盼望中闪亮登场。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成厉对着前面的公交车拍喇叭。
谈笳拿着伞下车，转身离开之前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你觉得我能来找你一起吃饭吗？”
成厉此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她又一脸认真，只说:“你不是已经来了。”
“那我以后还能来吗？”
“……”
“答应我了？”
“……”
谈笳突然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牙齿，像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
第4章 暗恋
这段时间，谈笳隔三差五地就往秋暝跑。
室友问她怎么现在兴致这么好，天天往家跑，家里是有什么宝贝等着你回去给它擦灰吗，谈笳笑而不语。
这其中的感受，大概是只有暗恋中的女孩才能体会的快乐和甜蜜。张爱玲说的那句：“听到一些事，明明不相干的也会在心里拐好几个弯想到你。”用来形容陷入情爱的人真的是非常贴切又合理。
近来，成厉好像是开始习惯了那位经常来秋暝的不速之客，人来了也不过多评价。非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他的心情的话，只能说是：平静。
谈笳来了也不闹腾，有时候好像就只是单纯地来看看他店里架子上摆着的那些个老古董。兀自站在那琢磨研究一番，过了好半天才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一脸兴奋地指着问：“这个是不是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tangchao.html target=_blank >唐朝的啊？！”
有时候店里来客人了，就安安静静在旁边坐着听他们讲话。
她嘴很甜会叫人，谈生意就像拉家常。有她在气氛很轻松欢愉，最后让那些人以为她真是自己的什么亲戚。她对一切都很好奇，一度让成厉以为自己在看《十万个为什么》。
当然她也很好学，几次央着他让他传授她泡茶的技术。理由是以后缺钱了可以帮他给客人泡茶，在他这打零工。至于工资嘛，可以适当给他打个友情价。
成厉嗤笑，她在他身上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中午她来了，他们就一起出去吃饭。他不做饭，秋暝也没有厨房，只能去外面吃。这些天，附近的饭店他们基本都去过。
日子长了，人就近了。
成厉说不清两人的关系，只觉得现在的感觉不糟。谈笳来与不来，对他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她来了心里也会觉得生活开始变得丰富些，有了期盼。
谈笳就像枚热烈的小太阳，在他头上东升西落，转呀转呀转个不停。
中午吃完饭没事的话，谈笳喜欢拉着他去逛超市。从生活区逛到食品区，东逛西逛的，通常是逛满整个超市。
他推着车跟在她身后，看她一下蹦到这里一下又跳到了那里，比兔子跑的还快。
眼下谈笳已经在冰柜前站了半天，左思右想的，最后从里头挑出一瓶青梅绿茶，半猜半疑地问身后的人：“你喝过这个饮料吗？”
成厉走近，把那瓶饮料拿在手上端详，瞅了眼配料，一脸嫌弃。
他吃过青梅，也喝过绿茶，唯独没喝过青梅泡的绿茶。他承认，他这小半辈子里，喝的茶绝对比他喝的饮料要多。
“你真没喝过啊？这个饮料可好喝了。”她说着就往购物车里扔，又拿了几瓶其他的成厉从没喝过的饮料。
谈笳上次去秋暝觉得口渴，问成厉有没有水喝，成厉让她自己去冰箱里拿。
谈笳按他的吩咐去了，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堆瓶装矿泉水，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谈笳摇头，真是有钱人的做派。
是以，她想买点吃的用的回去，让秋暝看上去更有人气。她突然又想起来，秋暝的客厅茶几上除了成厉宝贝的那套茶杯茶壶之外就啥都没有了，和一般人家里的茶几还真是……不太像。
那就买点水果吧。她往水果区走，一股各种水果混合的芳香扑鼻而来，她回头问成厉喜欢吃什么水果。
成厉扫了眼满目琳琅的水果，平淡地说：“橘子吧。”
嗯，真巧，她也喜欢吃橘子。橘子的味道酸酸甜甜的，最特别的是它有一种区别于其它水果的香气，那气味沁人心脾，闻着心情会变好。
谈笳捡了两斤橘子，又挑了些当季的杨梅和葡萄去前台结账。当然，最后还是成厉付的钱。
回到秋暝，谈笳忙着把饮料水果往冰箱里塞，成厉也不去帮忙，由她折腾。他把裤带里的手机随意丢到沙发上，随口问了句：“你放假不回家，你父母不说你吗？”
好半天都没有听到回答，成厉转身去看她。发现谈笳抿着嘴，低头把那些饮料一瓶瓶摆好，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地看着他说：“其实我的父母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都过世了。”
成厉额边青筋一跳，心下一暗。他不知道谈笳原来有这样的身世，只是她平常总是脸上挂着笑，看着就像个被家人宠爱着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成厉后悔，知道自己说错话，揭人伤疤了。
他走到冰箱旁边，看她一脸哀戚的模样，混不吝地开口：“不回去就不回去，我又没赶你，难过什么？”
谈笳把买来的东西都放进冰箱，分类归纳好后关上冰箱门，平静地对眼前人说：“其实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难过了。”
成厉看她脸上恢复正常，像往常一样不去打断，以倾听者的姿态沉默着听她说下去。
“印象中，爸爸是个很热情开朗的人。我十五岁那年在过春节，正月过了小半，走亲访友来家里拜年的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家里只有我和爸爸妈妈三个人，有点冷清。
爸爸说要去舅舅家把哥哥嫂子接过来玩几天，就自己开车出了门。他是上午出去的，舅舅家离得不远，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可是到了下午我们才接到他的消息……
电话是舅舅打来的，他说爸爸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里抢救。肇事者是个开组装摩托车的年轻男人。他在饭局上喝了酒之后又开车上路，在去舅舅家的那条必经路上和爸爸开的车对撞，那车速度很快，爸爸甚至都没得及打方向盘。
妈妈挂完电话后，疯了一样拉着我拼命往医院赶。可是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爸爸脸上已经被人盖上了一层白布。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死亡到底是个什么概念。耳边听着满屋的哀嚎哭泣，只看见爸爸躺在那一动不动，脑子里只想到他再也不能说话，不能哄我开心，也不能给我买零食了。
而那场意外里，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我妈妈。
她是真的很爱很爱我爸爸，爸爸走后她就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后来她就病了，我偷偷听见舅舅他们说妈妈是得了抑郁症。外婆来家里看她，在她床边哭的撕心裂肺，骂她眼瞎嫁了个短命鬼，现在自己也不想活了。
我还看见妈妈一个人站在阳台上，抱着爸爸养的那盆君子兰看着外面直发愣。我当时很害怕，害怕妈妈跳下去，我冲过去抱住她，她看见我的脸，摔下手里的花盆就哭了。
妈妈一看见我就哭，我以为她是讨厌我不想要我了。我把这件事告诉外婆，外婆跟我说妈妈不是讨厌我，只是看到我……就会想起爸爸。
我知道原因后就跑去和妈妈说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可以自己一个人长大，她不想看见我也没关系。只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就行，怎么样都行。
可是，她不听我的。
她最后还是离开了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吞了半瓶的安眠药，走的很安详。
她终究是个爱美的女人，穿了那身她最爱的裙子，离开地很体面。
后来我就被接到外婆家，外婆在妈妈离开之后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变得不爱笑也不喜欢说话，总是坐在摇椅上发呆。
她和妈妈一样，也是一看见我就哭，她对我说要我好好长大不要干傻事。我问她什么是傻事，外婆说就是要好好活着，不要去找你的爸爸妈妈。
舅舅看不得外婆总是哭，就把我接到他了他的家里。再后来，他来了淮市工作，又在这里买了房，就帮我转学把我接到这里来读书，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
故事说完，只余久久的沉默。
谈笳沉浸在过去的种种回忆里，那些痛苦，不堪，绝望，黑暗曾经陪伴了她一整个青春期。其实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现在想起来也还是会难过，原来时间也不是顶顶绝佳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