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两秒后,手机屏幕被人按灭。
刚刚他手机铃响,拿起手机来才发现是谈笳打过来的。
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有联系了,他不知道谈笳竟还愿意和他说话,猜测兴许是有事找他。
接通后才听见话筒里传来小孩子的声音,他心下诧异却没有挂断,耐心地等了一会,直到听见话筒里传来那道熟悉的声音。
‘赖赖,喝neinei~啦。’这种和小孩子说话的方式,他头一次听她讲,不免觉得十分新奇。
其实就在那一刻他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小孩子好玩胡乱按了她的手机,阴差阳错才拨通了他的电话。
可是他只装作不知情,对着电话试探地喊了声谈笳。
那头没有回应,听筒里依稀只有小孩子的奶音,过了一会又听见有女人喊她吃饭,下一秒,电话就在顷刻间被人挂断了。
一分零一秒里,她始终都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可在那短暂的通话中,他还是听到了她清浅的呼吸声。
她应该还在怨他吧,成厉想。也是了,事到如今又怎么可能不怨呢?
·
年关将近,舅舅和谈笳说这两天要回青城过年。
回老家前谈笳最后去了趟秋暝,不知道是季节转换还是心境变迁,她总觉得秋暝看起来寥落冷清不少,瞧不出人味。
她像个客气礼貌的来访者,敲门、问候做得一件不落。
彼时,成厉坐在客厅里看书,看见她来了也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谈笳愣愣出神,觉得她今天的出现在他看来倒像是桩意料之内的事情,她心里有些说不上劲儿的不舒服。
身前的人招呼她坐下,如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给她沏茶。他表情淡淡的,绅士地看不出眼里有丁点对她的厌烦。
茶沏完,又随意地问起她的境况。
“放假了?”
谈笳:“嗯。”
简洁的不能再简洁的对话。
简短的对白结束之后,两人都不再开口。谈笳也不再如从前那般,一双眼睛只晓得落在他身上。她如今学乖了,十足地知节守礼,低着头捧着杯子安安静静喝茶。
他今天泡的是大红袍,茶味清香也不太苦,很适合女性喝。
茶水过半,谈笳从包里取出个木槿盒子,恭恭敬敬地放在茶几上。
成厉的目光动了动,瞟了那盒子一眼就知道里头装的的是什么。
成厉不出声,谈笳也懒得问,直接和他解释:“上次我摔坏了你的杯子,这是我照着之前那套去挑的,价格和质地肯定是不如你原先那套,但毕竟东西是我弄坏的,按道理就得赔偿。你看看合不合心意,要是不喜欢我再去找找看。”
谈笳说完看向成厉,原是等他揭盖查看,他却纹丝不动,眼睛直直看她,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她看穿。
好半晌成厉都没说话,谈笳舔舔嘴唇,想着该怎么接下去。她刚端起茶杯准备润润发干的嗓子,耳边适才响起他的回应。
“你不必这样。”凉薄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响起。让她无端想起那些拒绝她的话。
谈笳的手指触到冰凉的杯壁,动作也开始变得迟钝。
时间短暂地停了会,当她欲拿起杯子时又听他说了句:“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
是啊,他根本不在乎。那些她小心翼翼放在心上的事,在他看来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到底是她明白得太迟。
谈笳拿杯子的手顿了会,几秒后又恢复自然。
她握住杯身将茶水一饮而尽,她忽然想通,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小小的暗绿色盒子,放到木槿盒子的边上。
谈笳兀自开口:“你上次送我的这枚玉坠实在是太贵重,我不敢收。况且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收你东西的话,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把它还给你,毕竟有它在,我们之间就难免存在牵扯,这样不清不楚的也说不过去。”
面前的人放下手里的茶杯,说话的语气难得的有些重,“当初说了给你就是给你,你现在又还回来做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想要了。”谈笳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他说的那些话而突然地感到愤怒,想要发泄。
她就是不想要他的东西,不想再看他的冷脸。
她继续说:“之前是我不懂事,我以为你既然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说明在你心里我的地位至少也是有几分重要的。可是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你或许只是一时开心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想送就送了。”
“可我不能不多想。所以现在物归原主,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一番话说出口,这段时间的委屈好像借此出口得到了释放。只是心里的某个地方酸涩的发慌,一池苦水快漫出来。就在眼泪即将决堤之前,被谈笳提前阻止。
“打扰了。”她拿着包起身,快速离开。
谈笳走了,走得没有留恋。
成厉看着桌上那两个盒子出神。他知道谈笳在做一件事情,这件事只和他有关,名字叫做划清界限。
第15章 团圆
都说越长大越没有年味,谈笳以前也这么觉得。
对于她而言,一个失去双亲的孩子,象征团圆的年夜饭听起来多么讽刺。好像这年不是过给自己看的,而是过给别人看的。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突然间就想通了。
做人嘛,总不比做畜生容易,因果循回也就那么回事。有些事不是要你学会把它看淡,而是懂得如何把它深埋于心,收拾心情继续前行。
自怨自艾往往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陷入阴郁的死循环。看清局势,抓住身边的点点温情,才是活着的人应该要干的事。
谈笳的故乡青城是个依山傍水的典型江南小城,在这个不达二线的城市里,很多东西都还没有被经济时代的洪流冲走,反而历久弥新、愈陈愈香。
大年三十,屋外的爆竹烟花从下午三点开始便不绝于耳,一声声地在宣告着新年的来临。
因为家里人不多,又有赖赖这个小孩子要照顾,年夜饭也就没搞得那么铺张。简单几样家常菜和年夜饭必有的那几道硬菜就齐活了,饭桌上其乐融融,也颇有天伦之乐的意味在。
谈笳吃饱了抱着赖赖在一旁看动画片,哥哥嫂子难得回来,舅妈拉着他们絮絮说着话,舅舅在一旁听着,时不时说几句哥哥的不是,哥哥也不反驳,陪着舅舅一杯杯白酒下肚。
眼瞅着时钟走过了十的刻度,门铃突然响了。
这个点家里居然来了客人,谈笳想着难不成是隔壁邻居年三十来串门的?
她招呼嫂子坐下,自己起身去开门,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她许久都不曾见到的人。
“惊不惊喜!”门外姜涩穿一身喜气的红色羊绒大衣,半个身子探进来,轻晃着脑袋,笑得像朵八月的向日葵。
谈笳看着那张久别重逢的脸,一时没回过味来。
“你不是说今年不回来吗?”
“临时变卦了。”姜涩轻轻松松回答,人越过她,熟稔自然地进门换鞋。
“你也不和我说一声。”谈笳小声抱怨着,下一秒弯下腰把自己的鞋脱给她。
姜涩和她撒娇:“时间太紧没来得及说,也算是给你个惊喜嘛。”
谈笳假模假样地挤出一张开心的表情:“真的吗?原来是这样啊,我太惊喜了~”
“你别跟我这表演啊,演技太烂了。”
“是是是,您了不起,谁不知道您是演艺界的大拿。”
听她调侃,姜涩也和她拿乔:“大拿我是担当不起,充其量…也就算是个大咖吧。”
……
片刻,耳边传来幽幽的叹气声——“唉。”
姜涩换好鞋站直,“不是,大过年的你叹什么气啊?多不吉利。”
谈笳摊手:“能不叹气吗?姜涩这个妖精,又回来折磨我了。”
眼瞅着谈笳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姜涩还嫌不够,十分恶趣味地抬手摸她的脸,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故作油腻地揩了一把她的胸口。
她笑嘻嘻地说:“等着吧,妖精要把你吃干抹净,还要与你夜夜笙歌~”
谈笳:“……”
姜涩,谈笳的发小兼闺蜜。姜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姜母是大学教授,姜涩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富家女。按常理,日后是要继承父母的衣钵的。
偏偏姜涩这人呢,愣是没继承他爸妈丁点儿的聪明才智,既没有经商的头脑也没有读书的本事,小小的她便只怀有一个大大的明星演员梦。
姜父姜母当然不同意她走这条路,毕竟不可控的因素太多。
姜涩呢,闹了无数次也被反驳了无数次,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谁让她是两口子唯一的女儿呢,总不能把人打死吧。
最后姜涩以大一半学期挂五门的好成绩让她爸妈彻底对她死心,这才送她去了剧组拍戏。
大概是有热爱演戏的天赋在,姜涩在这件事上总算没给她爸妈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