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而成厉眼也不眨一下,正眼不瞧,好似根本就不屑一顾。
冷情冷意的样子,仿佛之前那些珍爱把玩都是子虚乌有,他对她也是虚情假意地逢场作戏。而那场戏,只演给了她一个人看。
就当成厉真的骗了她吧,但作为先说出口的一方,她占尽劣势,自认没有权利逼迫他,也没有资格无理取闹。
命运的大手一挥,毫不留情赏她一个耳光,她能有什么办法,以牙还牙吗?可惜,她没有这个权力。
她心里的某个隐蔽角落,还在暗暗期待面前的人会有回转心意的那一刻。
可是你看他还是那个样子,一副至死都冷脸袖手旁观的姿态,在那平静地看她挖心掏肺,看她丑态百出,看她唱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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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五点,是都市中的人流高峰期,高架桥上车队排起长龙,亮起一片红色尾灯。
灯影闪烁的红,是晃人眼的花。
谈笳呆呆地坐在成厉的车里,默默在心里数着前面停了有多少辆车。
一辆,两辆,三辆,四辆,五辆,六辆,七辆,八辆,九辆,十辆,十一辆……
数到第二十三辆的时候,谈笳眼睛开始发酸。
不同以往,这一次她没坐在副驾驶,视野原因数车数到一半她就不得已放弃了,然后在根本没人注视的情况下装不经意地揉揉眼睛。
论此刻的无助感,应该是她继父母去世以来的第一次。
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会让自己少一点尴尬和难堪,于是只能一路都保持沉默,等待成厉的车尽快开回学校她才好缩回她的壳。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他们像是街上最普通又陌生的出租车司机和乘客。
大概感情的变化转折就是如此顺应天命,虚无缥缈的东西总是这样来去匆忙又比秋风无情。
谈笳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有些想念自己南方的家,那里虽没有淮市繁华却有她最熟悉的街角和夏天院子里洁白如雪的栀子花。那时候她还有家,有父母的宠爱,有花好月圆的光阴漫长。
车快开到淮大路口的时候,嘀嘀的喇叭声不绝入耳才让谈笳堪堪收回思绪。
“就在这下吧,学校门口人多,不方便。”谈笳看着驾驶座的椅背,轻轻开口。
在谈笳看不到的地方,男人下意识地眉头微拧,没有反驳的话,他依言把车子靠路边停下。
谈笳知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豪车、成熟男人、女学生,年龄差,光是这几个词就够人们遐想连篇,脑补出千万字的电影俗套情节,谣言的唾沫一定能把她淹死。
而成厉,他多么深谙人情世故的人啊,最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作壁上观,看她最后如何引火自焚。
可笑的是她偏不能怪他也怪不着他,因为在那个叫感情的世界从来都是一厢情愿不回头,是生是死无关风月。
谈笳解下安全带,准备开车门下车。
“谈笳。”前面的人突然出声喊她。
“嗯?”
谈笳不明所以地回头,她看向前座的后视镜,窄窄的镜子里只看得到男人的前额和微垂的眼眸。
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身看向后面的谈笳。
他只看了她一眼,而后平淡地说:“从右边下。”
……
最后一丝期待好像也消失殆尽。
山雨欲来之时电闪雷鸣,你以为势必是轰然一声的巨响却原来只是银针掉地的夸张。
他只是随随便便轻飘飘的一句,就能让她内心翻起波涛云涌。真不知是女性生物的天生敏感,还是只是她自己当局者迷。
她从右边下了车,慌乱地甚至没有说出一句体面的谢谢。
对于谈笳来说,勇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去见成厉她花了好长的时间,走了好长的路。
是不是累了她不知道,只是至少现在她急需找一个可以停靠的地方歇歇脚。
谈笳走后,成厉没有立刻驱车离开。
他看着谈笳一步步往学校门口走,她的背影一如秋暝初见之时,一样的清瘦倔强,步履坚定,不肯回头。
从小到大成厉做了那么多次决定,从没后悔过。只是这一次,心里却并没有往日的果断轻松。
他不敢承认,更不敢向谈笳言明。
在他眼里,他只知道谈笳还是个正值青春好年华的女孩子,他耽误不起。
第14章 划界
日子怎么过都快,淮大考试周即将结束,各专业的学生都陆陆续续回了家。再过两天学校就要正式放寒假,谈笳收拾衣服准备从宿舍搬回舅舅家。
说到底,男人狠起心来总归是没女人什么事的。
谈笳和成厉说开了心里事之后,谈笳就没再去过秋暝,而成厉也一次没联系过她。
原本是无话不谈的关系,转瞬间就变成毫不相干的两个人。该怎么说呢,也只能说人间百态不过各有炎凉罢了。
其实谈笳有想过说了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只是也没想到成厉会这么不顾忌女儿家的情面直接了当地拒绝。
仔细想想,他也还是留了余地的。那句拒绝的话前,他的无声沉默就是留给谈笳的遮羞布。倘若谈笳当下了悟,借口是开玩笑说错话,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不至于让场面太过难堪。
可谈笳就是倔,老一辈的人都说性子太倔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谈笳不是不懂,只是做不到。
那段时间她强逼着自己不去想,可越是逼迫,心里就越是生出烦闷、苦涩和不甘。
一层层的烂柯腐朽堆积叠加,哪怕费尽心力却还是怎么揭都揭不掉。
谈笳没别的办法,就只能这么耗着。想着时间长了兴许就好了,可是一旦看到手机里那些曾经的聊天记录和她偷拍的照片,一颗心就忍不住地发颤。
午夜梦回里都是那一张凉薄的脸,冷漠地对她说:我们不可能。
噩梦惊醒,她吓出一身冷汗,攥着拳头反复确认是到底梦境还是现实。
说句实话,她心里恨着成厉。
哪怕成厉除了不爱她便再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谈笳还是恨得牙痒痒。
最恨他在她痛的苦不堪言的时候,脑海里一想到他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就浑身不是滋味。
成厉活的多轻松啊,她偏就不能释怀。
这段时间淮市也一直断断续续下雨,阴霾的天空让人看着就无甚好心情。
隔两天雨才停,中午谈笳拖着行李箱回了舅舅家。
有些天没见,舅妈很热情,照例又为她做了一桌子的菜,谈笳觉得心里暖暖的,渐渐生出归属感。
舅妈忙活着说再炒个青菜就开饭,让她出去看会儿电视。
谈笳应了,笑笑地抱起表哥的儿子去客厅里看动画片。
表哥的儿子小名叫赖赖,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
小家伙人精又是好动的年纪,平时总爱给舅妈捣乱。看大人在帮他收拾烂摊子,他就坐在一边幸灾乐祸,摆着小肉手笑得好不开心。
谈笳让他靠在沙发上,赖赖一边玩小火车一边看动画片,她就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自己拿手机玩。
才玩一会儿,赖赖就坐不住了,哼唧唧地爬着要下沙发。
“怎么了,赖赖?”谈笳放下手头的事,坐到小孩儿的身边。
赖赖还没满一岁,不太会说话,谈笳把他抱起来哄。可赖赖还是挣扎着要下去,倔强得很,隐隐有要哭的架势。
舅舅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十分了然地对谈笳说:“这小子应该是要喝奶粉了,每天这个点都要喝,他自己倒是都记的清楚。”
谈笳哦了声,又听自家小侄子嘴里还咕哝着:“neinei…neinei…”
摸摸他肉乎乎的小脸蛋,谈笳放下手机,起身去给他泡奶粉。
几分钟后,谈笳泡好奶粉。回来的时候看见赖赖正乖乖地趴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在看什么东西。
谈笳走近才发现,赖赖是在捧着她的手机玩。谈笳不以为意,从后面抱起赖赖,正打算给他喂奶粉,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人声。
“谈笳。”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她脑子里炸开花。
她无声低头,快速捞过手机,才发现手机屏幕正显示她和成厉在通话状态。
谈笳愣怔几秒,看看手机又看看赖赖,喉咙被东西堵住,紧得说不出话。
赖赖咿咿呀呀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字句,而电话那头没再说话却也没有挂断。
谈笳只觉得自己此刻所处并非人间,整个人处于一种极紧绷的状态,只要稍加压力她就能断开,她四肢僵硬头脑昏沉,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直到舅妈从厨房出来,喊她过去吃饭,谈笳才回过神。
她逃出生天般按下红色挂断键,把手机随手丢在茶几上就抱起赖赖去了饭桌。
被挂断电话的那头,成厉盯着通讯录里显示通话时长一分零一秒的通话记录,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