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抱抱我……成厉,你抱抱我……”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前,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成厉的脸色,软着声,用近乎卑微的语气在求。
  两人上演一出拉扯推拒的戏码,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成厉除了不再推开她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那无声的抵抗像他之前冷漠的种种在告诉她:她拿刀剖心的感情得不到任何回应。
  谈笳鼻头整个地开始发酸,交叉在男人颈后的两只手微微发抖,可笑只是在做无用的苦撑。
  难道,昨晚的事让他生气,所以说过的话全部收回,现在又回归原样了吗?
  她想了很多,脑子一片混乱。左手五根指头的指甲通通陷进右手手背的细皮嫩肉里,妄图用疼痛来唤醒为数不多还存活的理智。
  时间又开始变慢。一枚枚小小的月牙烙印在血管和青筋,唯一清晰的是胸腔里那颗炙热焦灼的心。
  正当谈笳终于决定舍弃这场单方面的拔河比赛欲抽回手时,成厉突然施力将人箍进怀里。
  那力道像是终于克服了九九八十一道难关后,归来的劫后余生。
  他抑制着所有曾经不能对谈笳宣之于口的情愫,最后在她耳边化成一句:
  “谈笳,你会后悔的。”
  她气极,身子发颤,嘴唇也发抖。谈笳奋力抑制内心翻涌的苦涩和委屈,泄愤似的张嘴一口咬在成厉的肩膀上,像是觉得不够又拿指甲去抓他的背。
  她的一生行至此处已是历经常人未有的风雨和凄厉,碰上成厉她的命里就又多一道坎坷的劫数。
  世间容不下她,要给她最残酷的考验。最后她把自己烧成灰来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她不怕嘲笑亦不会向命运妥协。
  成厉默声承受着她对他的惩罚,直到谈笳眼泪汹涌失去力气才停止对他的凌虐。
  她放开他的肩膀,哭过的声音纵使发颤也硬逼着带上狠劲,骂他:
  “成厉,你不是男人,你是王八蛋!”
  这世间最庸俗又最痛苦的拉扯莫过于男女间的追逐角力,看得透的人可以幸免,看不透的就要一辈子化地为囚,甘愿做爱情游戏的终生奴隶。
  谈笳不顾眼角止不住的肆意泪水,抬起下颌吻住他。
  她用牙齿将他的嘴唇咬破,直到他的血染上自己的唇瓣,进入口腔,混着唾液的嘴尝到了腥味,才失力般松开了齿关。
  成厉不反抗,听候发落,一切都随她处置。
  谈笳抬眼看他,嘴上沾了一抹诡异的红。她蛮横地拽住他胸前的衣襟,“成厉,你听好了,我要缠你一辈子。”
  这话像是说给他,也像是说给自己。
  成厉不置可否,抬手去擦她嘴边的血迹。这一次,他终于不再纠结犹豫,可以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心意。
  昨晚,他以为自己错失了最后一次抓住她的机会,他郁闷心痛,可他怪不了任何人,因为是他活该。
  可幸好,她来了。
  谈笳是他行差踏错的一步棋,末了末了,竟还舍不得弃。
  “疼吗?”成厉拇指抚着谈笳的上嘴唇,盯着那一点胭脂色,轻轻摩挲。
  咄咄怪事,被咬破嘴唇的明明是他,而身为受害者却问加害者疼不疼。
  然而被问的人也恬不知耻点头:“疼。
  成厉收回手,好整以暇地问她:“哪疼?”
  谈笳湿润的眼珠子看着他,俨然一个小可怜。
  她煞有介事,满腹委屈:“哪里都疼。”
  成厉微叹口气,手指帮她理了理碎发。
  “后悔吗?”他牢牢盯着她的眼睛。
  谈笳立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生怕成厉下一秒就要反悔。
  成厉和她面对面躺着,瞧着她那双红红的眼睛,觉得心里的苦闷终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手指放在她的眼角处,“心里,还难不难受?”
  谈笳借着杆子往上爬,还是顺着他的话说:“难受。”
  “那怎么办?”
  “别老问我呀,你自己也想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成厉没有听她的,收回手,闭上自己的眼睛,只说了句:“睡会儿吧。”
  谈笳细细瞧着他的样子,因为期待落空,表情有些郁闷。
  “成厉。”谈笳去捉他的手。
  “嗯?”
  “你就不能……哄哄我吗?”
  成厉睁开眼,很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说:“你想我怎么哄?”
  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近距离传播扩散,直直抵达她心里,让周遭的五彩世界多了一分少女红。
  谈笳手指攥紧了被子,低眉看他的下巴。
  “我说了,让你自己想。”
  成厉也不说话,揉揉她的头,又再次合上眼。
  谈笳不睡,还是不死心,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
  过了好一会儿,成厉才像是妥协,他眼也没睁地说:“睡一会吧,等你睡醒了我再哄。”
  谈笳无声勾唇笑,鼻腔里装模作样地哼了声,像是在表达不满,人却往他怀里钻。
  成厉又把自己这边的被子往她身上拢了拢,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背。没过两分钟谈笳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如同熟睡的婴儿。
  至此,两个在悬崖边垂死挣扎的人终于在那天共饮下爱情的穿肠毒药,未来究竟如何,丘比特和月老也不知道。
  那天下午,午休小憩后,两个人醒来,清明的眼中都是彼此面庞的倒影。谈笳痴痴看他,轻声问:“你现在为什么愿意了?”
  “愿意什么?”你看,事到如今有人还在故意装傻。
  谈笳没好气:“明知故问。”
  成厉垂眸想了想,才说:“因为伤人的话说的太多,怕你这次真的跑了。”
  谈笳听完安静了,过了会儿像是想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又问他:“你不会反悔吧?”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这下,换成厉郁闷了。
  谈笳叹了声:“谁知道。”
  “放心,我虽然不是君子,一言称不上九鼎,但也不至于出尔反尔。”
  “况且……”
  “况且什么?”
  “况且,你会哭。”
  “你一哭,我就特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谈笳咽了咽喉咙里的酸涩。
  “对。”她说。
  “对什么?”
  她笑着看他:“你就是个混蛋!”
  紧接着因为这话,两个人在床上笑成一团。
  是要笑啊,为这样的好日子怎么都值得。
  第24章 春梦
  晚上吃过晚饭,成厉开车送谈笳回学校。
  副驾的车窗开了一大半,晚风从窗外就这么横冲直撞地灌进来。起初吹在身上觉得是清凉爽快,久而久之久就感觉到寒气入骨,冷风激出一手臂的鸡皮疙瘩。
  还没到真正意义上的夏天,夜里的温度,肉体凡胎终究是受不住的。
  谈笳贪凉,偏舍不得关窗。歪头靠在椅背上养神,觉得有一种至死的惬意。
  成厉把车开得极平稳,在谈笳的认知里能把车开成这样的至少需要四五年以上的功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毕业后就开始开车了。
  成厉掌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不动声色地将车窗摇上去,只留出小指宽度的缝隙。
  谈笳很快就觉得手臂上的凉意不再,她看了眼那条窄的可怜的小缝,不疑有他,直接把目光落在罪魁祸首的人身上。
  成厉感受到她的视线,丢个眼神过去。
  “热。”谈笳巴巴地看着他,拖着尾声说道。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她此刻的强烈不满。
  “你会感冒。”
  谈笳眼睛一转,“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感冒,但是我知道我现在很热。”
  成厉和她就事论事:“过一会就不热了,你只是现在一下子还没适应。”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热不热?”一句诡辩的话,像小孩子跟家长闹脾气似的。
  成厉也不急,反问她:“那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
  “我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嘛,你别跟我绕圈子,我容易晕。”她高中读的是理科,最怕绕弯子。她喜欢直来直去和人打交道,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成厉笑了一下,“那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热不热?”
  子非鱼、子非吾的话术,初中语文课本里学过,也列在高考语文试卷上背诵默写的范畴里。谈笳当初咬着牙背下来的,那一大长段一大长段绕口的文言对话着实让人头晕,谈笳不想和他继续争辩,但又不想这么轻易地认输。
  福至心灵,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脸狡黠地笑着对他说:
  “成厉,你说等我醒了要哄我的。”
  这是要他即刻舍下面子来哄她,结局是不管成厉最后哄没哄,谈笳都算是扳回一城。
  成厉听后望了她一眼,又回过头看挡风玻璃,舌头顶了下腮帮子,有些不服气地轻笑着回。
  “你挺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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