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那里,有人,快要掉下去了!”
  “那个方向不是蒹葭殿吗?”
  “蒹葭殿那边怎么会有人?”
  “那人的身影怎的有些眼熟?”
  “等等,好似不止一个人!”
  萧贞观心下一震,急忙起身疾步走向堂外栏杆,循着栏杆转了半圈,才找到蒹葭殿的方向。
  而后,她看到了让她手脚发凉的一幕。
  蒹葭殿是桃源五大殿之一,也是五座殿宇中唯一建有高台的殿。高台足有三层楼高,每层约莫一丈,站在楼顶,离地三丈,这高台原建来用作舞榭之用,只是桃源一年之中开启的日子极少,五大殿也不会一年四季都住着人,总不过春日桃花盛开之时圣驾才会驾临,因而这座高台几乎没怎么起用过,用年久失修四个字来形容并不为过。
  若是走在栏杆边,一不小心,极有可能滑落。
  萧贞观根本想不明白,姜见黎为何会在那里,还拖着一个魏延徽。
  作者有话说:
  注释:
  【1】原型是甘肃省博物院所藏元代琉璃莲花托盏。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早在萧贞观离开嘉风殿时,姜见黎就醒了。她故意装作沉睡不醒,就是为了避开织霞楼上的春游宴,好在众人离开后独自行动。
  谁知萧贞观不仅留下了扶疏从旁照看,还派宫人将嘉风殿四周守得固若金汤,她便是想悄悄从窗户溜走都不大可能。瞧扶疏寸步不离的架势,怕是一旦她睁开双眼,立刻就会有宫人前去回禀萧贞观。
  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已经苏醒,姜见黎仰躺在御榻上,一动不动地坚持了一个时辰。随着殿内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她意识到再不出手,极有可能回错失这一次机会,为了这稍纵即逝的时机,她在扶疏的注视下,懵懵懂懂地睁开了双眼。
  扶疏惊喜地过来扶她,询问她是否还有哪里感到不适,她摸着心口有气无力地告诉扶疏,说胸口有些发闷,扶疏果真将注意力落在了她的胸口上,下一刻,她毅然决然地单手劈向了扶疏的后颈。
  力道控制得刚刚好,扶疏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姜见黎讲扶疏扶到御榻上躺着,而后迅速与她换了外裳。
  她得借扶疏的身份用一用。
  扶疏是勤政殿司正,殿外的寻常宫人不敢抬头直视她,姜见黎正是知晓这一点,这才敢堂而皇之地走出嘉风殿。
  “黎娘子仍旧睡着,你们谁都不要进去打搅,我去黎娘子下榻的迎松院给她取些衣物。”姜见黎学着扶疏的语态如是说道,一直到她走出嘉风殿都无人怀疑。
  为了速战速决,姜见黎先疾步回到迎松院中取了幕篱,而后径直去往关雎殿。今日她运气好,一路上都不曾有人发现。
  掐着时辰到了关雎殿,太上皇与苏后此刻应该都在织霞楼,关雎殿的守卫被调走了一大半,分到配殿当值的守卫更是少之又少,一切都与她料想的别无二致。
  经过昨夜之事,魏延徽果然没有能去赴宴。
  “何人来此?”守卫客客气气地讲姜见黎拦在殿外,“太后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配殿!”
  姜见黎拿出扶疏的符牌,“传陛下口谕,请魏娘子前往嘉风殿!”
  符牌如假包换,守卫却仍有疑虑,“敢问司正,陛下此刻应在织霞楼,为何不是传魏娘子前往织霞楼而是去嘉风殿?”
  姜见黎隔着幕篱,冷冷地看了守卫一眼,拿出御前女官的姿态道,“此为陛下口谕,为臣者自是遵令而行,你且进去通报魏娘子。”
  “司正息怒,小人这就去通报。”
  守卫去得快,回来的也快,回来时面色颇为迟疑,姜见黎便知魏延徽不打算配合行事。
  “司,司正,魏娘子言她昨夜受了风,早起发病,恐无法下榻,还请司正见谅……”守卫自是不知昨夜发生之事,在他看来,魏延徽此举是违背圣意,大有不妥,但是又有太后懿令在先,这位魏娘子若是当真身子不适,便是不去见驾,也自会有太后做主,只是苦了他这个传话的,免不了在其间遭受一些夹板气。
  姜见黎暗道果然如此,魏延徽戒心不小,她早知她不会轻易离开关雎殿,只是事到如今,她这个苦主亲自来请,万事可由不得魏延徽耍性子。
  “劳烦郎君再去给魏娘子带几句话,陛下说她早知魏娘子身子不适,于是在离开前给魏娘子请了医师,魏娘子只要遵命前往嘉风殿,同医师说道说道,便可百病全消,陛下看在太上皇与县主的面子上,对魏娘子关怀备至,还望魏娘子不要令陛下失望。”
  一番话听得守卫云里雾里,但是他并不好奇话中的真正含义,在这宫禁之中,越强烈的好奇心,越是会引来祸患的。
  “是,司正稍等,小人这就去传话。”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魏延徽终于苦着一张惨白的脸出来了,病怏怏地歪靠在婢女连序的身上,走一步喘三步。
  姜见黎适时转身在前方引路,“陛下口谕,请魏娘子前往嘉风殿。”
  当着关雎殿的守卫和宫人,魏延徽不敢多言半句,老老实实地跟在姜见黎身后,待走出了关雎殿,她急忙捏了捏连序的手腕。
  连序恭声询问,“敢问司正,陛下眼下可在嘉风殿中?”
  魏延徽用帕子掩着唇轻轻咳嗽了两声,解释说,“司正容禀,婢女连序无意探听圣迹,只是臣女眼下这副模样实在狼狈,若是陛下也在嘉风殿,恐冒犯了陛下。”
  “魏娘子无需担心,陛下此刻正在织霞楼,”姜见黎学扶疏学得惟妙惟肖,魏延徽与扶疏见得又不多,因而并未发觉端倪,听了这话不无担忧地问,“那么陛下命臣女前去嘉风殿,不知是为了与哪位医师对谈?可是尚药局的祁奉御?”
  “魏娘子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陛下的意思。”姜见黎有意告诉她,“此刻殿中唯有黎娘子一人在,黎娘子方醒。”
  不等魏延徽开口,姜见黎继续说道,“陛下离开前曾留下御令,待黎娘子醒来,臣便要讲魏娘子请到嘉风殿,给昨晚的事做一个了结。”
  “了……了结?”魏延徽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掩着帕子咳嗽个不停,这回瞧着不像是装出来的,而是当真被惊着了。
  姜见黎脚下不停,步子却放缓了许多,好让魏延徽主仆能跟得上,“陛下说,昨晚之事令她痛心疾首,若是县主知晓必然也失望至极。”
  魏延徽垂眸,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竭力克制心口涌动的情绪。
  姜见黎佯装未觉,“魏娘子如此作为,她不忍告知县主,太上皇与太后又念着翊王父子功高,对魏娘子极为不忍,只是黎娘子怎么说也是摄政王殿下带回来的人,又被殿下认为姊妹,且最重要的,黎娘子乃司农寺丞,是前朝官吏,魏娘子昨夜之举,有谋害朝臣之嫌,若陛下不给出一个交代,恐寒了忠臣之心,所以今日魏娘子前往嘉风殿同黎娘子道个歉,并不再为难黎娘子,此事便就此作罢。”
  正值阳春三月,桃源之中繁花似锦,春光明媚,如此美景本该令人心神愉悦,但姜见黎的一番话却将眼前诸景烧成一团火,灼灼春光刺痛了魏延徽的双目。
  恐寒了忠臣之心?姜见黎也能算大晋的忠臣?同姜氏相比她算得了什么?!陛下对她百般容忍,致使她生出了与姜氏后人争夺爵位之心,而今又要她向她道歉,此举难道就不怕寒了真正的忠臣之心?
  魏延徽的眼中、心中有多么不忿,姜见黎无意去猜,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从此处到蒹葭殿大约还有一炷香的时间,魏延徽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仔细考虑要不要认这个错,道这个歉。
  这是她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
  “这不是嘉风殿!”到了殿前,魏延徽才反应过来。方才她因为司正的一番话心绪难平,竟没有发觉路上的不对劲之处。
  “司正不是说陛下宣召我去嘉风殿?可此处分明是蒹葭殿!”魏延徽警惕地盯着眼前之人的后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从始至终,引她过来的人都戴着幕篱,从头到尾,她和连序都未曾看到她的模样,这就意味着,这个人很可能不是陛下派来的人!
  “陛下的确宣召魏娘子去嘉风殿,但是黎娘子想要在蒹葭殿中见一见魏娘子。”姜见黎指向蒹葭殿后头的高台问道,“魏娘子看到那一处来吗?那座高台虽然不比织霞楼,但是在上头仍能看到万亩桃林的盛景,魏娘子,黎娘子怕是已经在上头恭候多时,请吧。”
  魏延徽心下激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抓着连序的手后退几步,“司正,楼上风大,我又自小畏高,能否烦请黎娘子下来续话?”
  “这是黎娘子的意思,臣只是个传话的,若是魏娘子不愿登台,臣便上去请示一番,请黎娘子略等片刻。”
  姜见黎走向了高台,她态度不卑不亢,对魏延徽算不得亲近,但是也没有一丝为难饿意味,这让魏延徽打消了些心中的疑窦,但是魏延徽始终对殿前女官戴着幕篱在宫禁行走一事,感到惊疑不定,便忍不住问,“我观司正一直戴着幕篱,司正可是身有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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