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胡言乱语!”魏延徽否认道,“我岂会威胁陛下威胁上皇,他们又哪里是我一界小女子能轻易威胁的!”
  “是与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了,不过,都不重要了。”姜见黎挟制住魏延徽,迫使她往前紧贴着围栏,“瞧见没有?那里,织霞楼,春游宴有赏景作诗词歌赋的章程,文武百官很快就会出来了。”
  魏延徽根本无法相信,姜见黎竟狂妄至此,“众目睽睽之下……”
  姜见黎打断了她,“众目睽睽之下,大伙儿都瞧得见,我们在此一同赏花,谁知高台年久失修,魏娘子又脚滑,不甚坠楼,而我为了救你,奋不顾身跃下了高台,无奈没救成,仅此而已。”
  “姜见黎,你就是个疯子!”
  姜见黎回答她,“那又怎样?”
  对面的蒹葭台上挂着两个人,一个抓着另一个,如柳枝一般在风中飘荡。
  在看见这一副情形时,萧贞观有一瞬间的怔愣,并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她发现,那个一手扒着高台屋檐角,一手拽着魏延徽的人是姜见黎的时候,她脑中短暂出现的空白,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悸。
  萧贞观不知道姜见黎和魏延徽为何会出现在蒹葭台上,但是看着摇摇欲坠的二人,她只觉胆战心惊。
  暗卫,暗卫呢?!
  她急忙转身推开身后的官吏,跌跌撞撞地往放置铜磬的地方走去,颤抖着双手用铜磬敲出了调派暗卫的密语。
  信号刚发出去,就见扶疏踉踉跄跄地爬了上来,“陛下!陛下!”
  扶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欲开口,被萧贞观一个眼神制止,慌乱之中她强自找回了一丝清明,嗅出此事的不同寻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扶疏当着群臣开口提及姜见黎。
  扶疏也意识到此刻回禀有所不妥,一时缄默无言。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太上皇走过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萧贞观立刻也开口问道,“是啊,扶疏,究竟发生了何事?青菡去拿琉璃盏,怎么是你前来回禀?青菡人呢?”
  “回陛下,”扶疏压抑着声音之中的颤抖,说道,“琉璃盏不小心被打碎了,殿正正带着宫人收拾。”
  “那真是可惜,”萧贞观一边说着,一边佯装镇定地往楼外走,“碎了就碎了吧,另取一样做彩头便罢。”
  平生头一回,萧贞观觉得暗卫的速度是那样慢。
  而当她看到如风中悬丝的二人双双被捞回去时,也头一回庆幸于萧家暗卫的存在。
  太上皇迟了一步,只看到二人被暗卫救回去的情景,但看到的已经足够令他勃然大怒。
  昭兴一朝的头场春游宴因一出意外戛然而止。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关雎殿配殿。
  重重纱幔隔绝了从外头透进来的夕阳,整座殿宇过早地进入了黑夜。
  “还不曾醒来?”太上皇这话虽问的是祁奉御,眼睛看的却是萧贞观。
  萧贞观佯装听不懂他真正想问的是姜见黎有没有醒来,“祁奉御,魏娘子几时能醒?”
  祁奉御暗自叫苦,此番天子驾临上林苑,他作为尚药局奉御不得不随行,原以为只需要时不时给体弱多病的魏娘子诊个脉,哪知才过了一日一夜,就出了这个多事,他这个奉御自打进了桃源,还没能合过眼。
  “回陛下,回上皇,”祁奉御将两个时辰前已经回禀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魏娘子是受了惊吓,臣开的安神的方子有镇静之效,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也不打紧。”
  “祁奉御,朕不是问你魏娘子为何醒不过来,而是问你她何时可以醒来?”
  祁奉御尚未来得及开口,殿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叫,随即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萧贞观暗道不好,率先踏入殿中。
  层层纱幔被掀开,露出了缩在榻下的,瑟瑟发抖一脸惊慌失措的魏延徽,她的口中喃喃道,“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殿中的宫人早就被萧贞观遣了出去,就连魏延徽身边的婢女连序也被她以审问为名送去了嘉风殿,此刻殿中唯有她的心腹青菡在照料魏延徽。
  魏延徽的话是绝不能让旁人听见的,她给青菡递了个眼色,青菡急忙半扶半托地将魏延徽重新安置回榻上,“魏娘子,魏娘子?娘子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您说自个儿哪里疼?”
  “行了!遮掩什么?当孤年纪大了,耳聋不成?”太上皇站在萧贞观身后,一双眼睛锐利地扫过去,还没落到青菡身上,就被萧贞观给挡住了。
  “阿耶,祁奉御也说了,魏娘子是受了惊吓,她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萧贞观的话音刚落,魏延徽就好似恢复了神智,手脚并用地爬下了床榻,快得青菡想拦都拦不住,一边爬还一边声泪俱下地开口,“请陛下为臣女做主,请上皇明鉴,有人还害臣女,有人想要杀臣女……”
  “魏娘子,你莫不是糊涂了,这里是上林苑,是行宫,怎会有人想要害你呢?”萧贞观倾身上前,在魏延徽面前半蹲下,叮嘱她仔细想一想,“是不是你记错了?”
  魏延徽迟疑了一息,将目光瞥向了太上皇。
  “魏娘子,是朕在问你话,你瞧太上皇做什么?”萧贞观的双眸比她此刻说出的话还要冰冷,“太上皇今日与朕都在春游宴上,他所知晓的,可未必有朕多。”
  “陛下……”魏延徽岂能听不出萧贞观言语之中的警告,又岂会瞧不出萧贞观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她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姜见黎,心下做了决断,便想着赌一把,“陛下,”她摇了摇头,“臣女并未记错,是姜寺丞,是她,是她假传陛下口谕将臣女引出关雎殿,又将臣女谎骗上蒹葭台,她,她想让臣女从蒹葭台上坠亡!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哦?”太上皇对萧贞观道,“皇帝你听见了吗?姜见黎胆大包天,竟然敢……”
  萧贞观打断太上皇的话,继续追问魏延徽,“魏娘子,你口口声声说姜寺丞假传口谕引你出关雎殿,不知她传了朕的什么口谕?”
  魏延徽顿时慌乱起来,“姜,姜寺丞她,她说陛下宣召臣女前往嘉风殿。”
  “所为何事?”
  “这,姜寺丞说,说,”魏延徽惊觉自己中了计,若是老老实实回答天子的问话,那么必然避不开将昨夜之事重提,这样一来,此事就变了,就不再是姜见黎无缘无故想要加害于她,而是她想要加害姜见黎在先,姜见黎顶多也就算个气愤不过事后报复,何况姜见黎早就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她坠楼时,她也跟着一同跳了下来,在不明所以的百官看来,的确像她失足坠楼,姜见黎奋不顾身见义勇为相救于她,届时明面上救人有功,暗中便可抵过,姜见黎有极大的可能会全身而退。
  除非,有人打定主意借此机会处置姜见黎。
  能救她的人不是陛下,是上皇!
  “说什么?”萧贞观露出不满之色,“魏娘子,你频频移开目光,为何不愿如实回答朕地疑问?”
  “好了,她才刚醒,”太上皇吩咐青菡,“将魏娘子扶起来。”
  萧贞观转过身,父女对视了一眼,她便知此事尚有转圜之机,暗自松了口气。
  “青菡,好生照料魏娘子,”萧贞观朝着太上皇拱手,“阿耶,朕看我们不必在此打扰魏娘子休息了吧。”
  魏延徽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她又欲下榻,这回却被青菡眼疾手快地拦住,“魏娘子当心,您方醒,药性还没过去,身子正不得力。”
  “陛下!”魏延徽并不想接受这个安排,她知道,一旦此刻萧贞观和太上皇离去了,此事就当真再没有胜算了。
  “祁奉御,给魏娘子好生瞧瞧,朕看她受到的惊吓还没缓过去。”
  “是。”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配殿,萧贞观恭敬地询问,“阿耶是回正殿,还是同儿一道去嘉风殿?”
  太上皇冷哼道,“你希望孤去嘉风殿?”
  “去嘉风殿有些脚程,魏娘子与姜卿坠楼这事儿百官都瞧见了,闹出的动静不小,未免人心揣测,”萧贞观正色道,“此事得尽快查明。”
  “吾儿的意思是去嘉风殿耽搁时间?”太上皇深深地看了萧贞观一眼,萧贞观心里头直发虚,但是面上不能示弱,坦然道,“儿听阿耶的。”
  蒹葭殿正殿里头空无一人,所有的宫人都被苏后遣出了殿外。她在此处等候那父女二人等了许久,总算瞧见他们回来了,还一个比一个面色严肃。
  暗叹了口气,苏后走上前询问,“阿徽如何?”
  “受了惊吓。”说着伸手点了点萧贞观,“有一多半是被你这个好女儿吓的。”
  苏后了然,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萧贞观清了清嗓子,问道,“阿娘查清楚了?”
  “吾儿是希望阿娘查清楚,还是希望阿娘查的不那么清楚?”苏后幽幽开口。
  “自然是,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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