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方谕说:“如你所见,字,我已经签好了,麻烦你也签上,方便我们快点走程序。当然,不愿意的话,你不签字也可以,我会再提起新一轮诉讼。最近除了两件大工作就没什么事,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你在监狱里,也一样可以出庭。”
“什么?”方真圆怔怔抬头,“什么监狱?”
“你不知道吗。”方谕说,“你叫去的那个男人,又被警察带走了。他再次侵害受害人,虽然是未遂,但也逃不了再次问责。”
“他在里面老实得很,什么都说了。手机里也还有通话记录,警察已经查到了,指使他的人是你。”
方真圆惊恐地忙说:“我没有……”
“跟我说没有用,警察估计一会儿就来。”方谕淡淡,“不过,虽然是你打了电话,但你也可以请律师。只要竭力争取,估计刑期也不会很长。”
方真圆松了口气。
不知是想了什么,忽然,她脸上的惊恐惧怕一扫而光,变得一脸欣慰,泪光闪烁地感激起来:“小鱼,妈妈就知道你心软……你还是不忍心看我受苦。”
方谕愣了下。
——他突然真的看不明白方真圆了。
这女人好像真的疯了,精神都已经错乱了。明明手里还攥着方谕刚刚交给她的断亲协议书,却还说得出这种好像他们依然母慈子孝一样的话。
方谕忽然有点想吐。
他转身,低着眸往一旁慢悠悠地走去,天价的尖头皮鞋在地板上哒哒地响了一阵。
方真圆丝毫未觉事情不对,抹抹眼泪,还笑着说:“不管陈舷怎么样,我都毕竟是你妈妈嘛,对吧?咱们母子连心,不论我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你……你明白就好。你给妈妈请律师了,对不对?”
“律师没有,不过,我最近让人去翻了翻公司的账单,和一些记录。”方谕走到一旁,往柜子上一靠,长腿一叠,双手抱臂,望着她,“老陈的装修公司。”
方真圆怔住:“什么?”
“我发现,老陈好像挣了昧良心的钱。”方谕慢吞吞地抬起手,比划了个电话的手势,放在自己耳边,对着她一笑,“所以我打了个电话,给110。我说,峰润装修公司的账本对不上账,很奇怪,公司可能销售了伪劣产品。”
方真圆脸色倏地一白。
“老陈死了,公司去年也收摊关门了,对不对?”方谕说,“公司里已经没有员工了,但还可以追责。一旦有问题,就会依法追究当年管理人的责任。”
“我记得,你是公司法人。”
“你要不要查一查,会判多少年?”
第58章 带走
方真圆脸上毫无血色, 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瞳孔颤得地动山摇。
她忽然也不太认识方谕了。她盯着他发冷的脸,熟悉感就这样一分一分地褪下去——这是她儿子, 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养大的小孩。
如今却在说,要她坐牢。
空气突然凝固, 整个家都在这一刻如坠冰窖。
外公外婆也瞪大了眼。
方老头发出一阵不太顺畅的呼吸声。
他往前颤颤悠悠走了两步, 连脚步都被方谕气得一瘸一拐了:“你说什么?……你要干什么!?”
方谕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老头气得脸红脖子粗, 两手一甩,气得大吼:“畜生!!”
“你是个畜生啊!”
“把亲妈起诉就算了,你现在还……现在还……!你个畜生!!”
方谕又挥挥手。
两三个安保立刻上前, 把方老头往后拉。
方老头这回不肯老老实实地退场了,他挣扎不停, 边推开那些安保,边指着方谕, 唾沫横飞地乱骂:“你是个人吗!你妈当年还不是为了你!?胳膊肘往外拐的玩意儿, 亲妈不要, 要一个精神病!?你——”
“精神病”这词儿一出,方谕抄起身后柜子上的花瓶,抡圆了胳膊,朝着方老头用力一砸。
花瓶精准地擦着方老头的手过去, 碰地一声,碎在他旁边的墙面上。
墙面被砸出一个凹陷。
方老头闭了嘴,他青着脸,望着地上花瓶的碎片。
“小心我把你的嘴撕了。”方谕说,“而且, 明知道他什么精神状况,还非要把他叫来,让他给一个本来应该给他跪下道歉的老混账付钱办葬礼——你们真正常啊。”
这嘲讽的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铁青。
方谕又嘲讽地笑了声:“我不该砸了这里吗?”
方老头脾气硬,一听他这话,又火冒三丈地嚷嚷起来:“那又怎么了?那是他爸!不管咋的,他都应该——”
方真圆喊:“够了!”
方老头浑身一震,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地回瞪了一眼方真圆。
方谕也瞥了她一眼。
方真圆脸色白得可怕,眼泪又啪嗒啪嗒地在往下掉。但这回是真的在哭,她眼睛里一片恐惧。
她颤着抬起眼皮:“你……查到了多少?”
“全部。”方谕说。
“什么时候查的……账本明明,被我锁起来了。而且,你为什么会查?”
方谕把双手抱起,慢悠悠地朝她侧过半个身。
“我接受不了老陈名声很好地死了。”他说,“请来葬礼上的人,我都见过了。除了亲戚,你请来的所有朋友,都是开公司时留下的人脉关系。”
“我也是开工作室的,所以我也知道。就算你不开公司了,可看在以前的合作关系上,这些人以后也会跟你有所来往。毕竟你还有很多这行的人脉。只要通过你介绍,很多合同还是能签的,生意也能做。”
“看在老陈的脸面上,他们也会照顾你一些。这些人,也是老陈给你留下的遗产。”
说到这里,方谕黑沉的眸子已经冷得深不见底。
“开什么玩笑。”他声音发哑,“陈舷被逼得去跳江,你们还有脸在这儿体体面面地过日子。”
方真圆惊慌无措:“不是!那是公司七八年前,有过一次严重亏损!当时宁城这边发了一次大水,厂子的木材都被水泡了,全都没法用了!”
“那会儿差点破产,是实在没办法,才在那几年里以次充好了几百笔单子!这算不可抗力!再说了……小鱼,你那会儿在意大利,也是为了你的学费——”
方谕冷声打断:“我在意大利要过你的钱吗?”
方真圆一哽。
“我当年去意大利,只让你出了机票钱,和第一年语言学校的学费,还有附近公寓的三个月房租。”
“之后每一年的学费、生活费,乱七八糟的钱,都是我没日没夜打工赚回来的。当年的钱,我也早在前几年还给你了。”
“当时的账就已经算的很清楚,我一共只拿了你五万块。”方谕说,“我什么时候用得着你以次充好赚差价来供我了?”
方真圆嘴巴嗫嚅几下,却说不出话。
她找不到话来辩解了。哆嗦了一会儿,她乞求无助地开口:“可当时也是没办法……公司亏损太严重了。再说,你也有工作室啊,小鱼!开一个公司多费心费力,你不会不知道!”
“还有……对!还有,如果真查到了,公司资产都会冻结,你爸爸卡里的钱,他所有的资产,就一分都取不出来了!连房子也是!遗产就都没有了!!”
“不单是我的……陈舷的,陈舷那份也没有了!”
话说到这儿,方真圆眼睛一亮,急中生智道,“你哥的钱就也没有了!这就不好了,对不对!你不是最喜欢陈舷吗?所以赶紧给警察打电话,快点!好不好!”
方谕真是笑出声了。
他把手插进兜里,重新侧身,靠回了柜子上。
身后吱呀一声。
“两百多万的遗产,真是笔大钱。”他说,“也是笔脏钱。”
“你们以次充好赚来的差价钱,还是个对他见死不救的老混账的钱,他会拿吗。”
“光是老陈录了遗嘱要给他这事儿,他都要恶心死了。”方谕说,“‘拿了钱,就别再怪我,我还是你爸’——老陈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方真圆说:“可那也是——”
“我有两百万。”
方谕说,“我有很多笔两百万,女士。”
“他想要的话,我能给很多个两百万。”
“但老陈的钱,一分都不需要。”方谕说,“你们得有报应。”
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门口,几个警察凛然地站在那儿,一脸正色。
“方真圆在吗?”他们说,“跟我走一趟。”
方真圆双眼一瞪,本就毫无血色的脸瞬间惊恐至极。她轰然倒地,扑通跪在地上,无力地望着进门的警察朝着她走来。
有人伸手抓住她,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警察们把她架了起来。她不愿走,像条案板上的鱼似的不停挣扎。
“方谕!”她大叫,“你个白眼狼!混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