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这样。”
  陈舷点了点头,往他手边看了眼。
  方谕手边已经有两个饭盒了。
  “怎么有三个饭盒?你做了多少饭?”
  “嗯?”方谕往旁边看了眼,“三顿啊。”
  陈舷讶异:“做那么多?”
  “要飞十二个小时呢,飞机上的饭虽然好,可都是肉酱面和奶油浓汤一类的,你吃不了。”方谕把最后一块厚蛋烧放进饭盒里,“米兰机场的早饭又都很硬,没有适合你吃的,这里还有明天的早饭。”
  “再说,做的都是存得住的,你如果吃不完,到时候也可以放冰箱。”
  陈舷哦了声,又想起来:“你是不是把意大利的房子卖了?我们过去住哪儿?”
  “已经有人报价了,等我过去签字。”方谕盖上饭盒的盖子,把它放在另外两个饭盒上头,“正好,买家我认识,业内的人。马西莫帮忙商量过了,在我手续办完回国之前,房子还可以给我住一段时间。”
  “诶,那还挺好,”陈舷乐了,晃了两下腿,喜滋滋地弯着眼睛问,“我们在那儿待多久?时装周结束吗?”
  “应该是,但不确定。”方谕走到他身边来坐下,把他手里的粥拿过来,舀起一勺来,吹了两口,开始喂他,“我要回国内来发展,这件事得对外宣布,还得在工作室内部宣布下去。”
  “回国来发展,意大利那边的工作室就得解散。工作室是独立且唯一的,品牌不能同时有两个掌权人,会乱套。”
  确实。
  陈舷把粥咽了下去。
  “意大利那边的员工,愿意跟着过来的就跟着过来,不愿意跟着过来的,也可以去别家工作。”方谕吹了两口粥,“事儿还挺多的,不知道要多久能弄完,年底之前应该能回来。”
  “你别丢下我就行。”陈舷说。
  方谕愣了下,笑了声:“那肯定不会的。”
  吃完了饭,方谕把碗筷收了起来。
  这些碗筷都是酒店的,方谕把它们洗完放好,就去换了身衣服。
  陈舷也换了身衣服,他又穿上了那件带着牛仔蓝领巾的白衬衫。
  他把领巾在脖子上随意绕了一圈,对着镜子一照,不太满意,解了重新系了几下。
  怎么系都不太好看。
  陈舷懊恼地皱皱眉。
  方谕收拾好了行李,把箱子拉起来,起身转头一看他,就见他那双眉眼皱成一团,对着镜子把领巾拆拆系系的。
  方谕松开箱子拉杆,走了过来。
  “给我,”他伸出双手,“我给你系。”
  陈舷转过身,手上刚把领巾解开。
  方谕从他手里接过领巾,在他脖子上一拉,往后一松。
  距离一下子很近。
  清香味儿扑面而来,像是夏天夜晚的热风味道,夹杂着清冽的草木味儿。陈舷抬头看他,看见方谕低着眼帘,神色平静沉稳,长睫下头是一双凌厉黑沉的丹凤眼,深邃得不见底。
  陈舷红了红脸,别开眼睛。他低下头,看见方谕纤细修长的一双手在他脖子上忙活。
  他随意地把领巾系上,打了个结,松了手。
  “好了。”
  陈舷转身一看镜子,领巾打了个很漂亮的结。
  还真是术业有专攻,他搁这儿对着镜子忙活五分钟都不行,方谕随手一打就成了。
  陈舷又摸摸自己的脸——他的脸红从脸颊红到耳根,看起来真是不自然。
  他听见身后传来几声轻笑。陈舷回头,看见陈桑嘉靠着墙站在不远处,捂着半张嘴,正笑得乐不可支。
  陈舷不太自在:“干什么?”
  “没事,”陈桑嘉笑着说,“真甜蜜啊,走吧走吧。”
  陈舷立马脸更红了,对着她眉角直抽。
  “咳。”
  陈舷回头。
  方谕居然也脸红得不成样儿了,比他还红,脖子都红了一片,看起来像要熟了。他揉了揉后脖颈,别开脸,说话都磕巴:“走、走吧。”
  “……”陈舷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行,走吧。”
  说完这话,陈舷捂着肚子,憋笑憋得发抖。
  方谕有点怨地瞥了他一眼,撇了撇嘴。
  *
  退房、出门、上车。
  到了机场,方谕把他们的小行李箱托运走了,从机器那边取了三张机票来。
  过了海关安检,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一片奢侈品店琳琅满目地在眼前铺开。
  陈舷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国际机场比宁城的小破机场大多了,行人来来往往,店铺都豪华至极,装潢贵丽,什么都有。
  陈舷一路左看看右看看,没一会儿就又松开方谕的手慢悠悠地飘走,站在一家名牌店门口,往橱窗里呆呆地张望。
  “哥。”
  “哥,哥。”
  方谕叫了他两三声,陈舷才回过神。
  一转头,方谕已经站在他身后,一脸无奈地歪下半个身,正看着他。
  “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一撒手就没,到处乱跑。”他说,“别跑了,机场很大的,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喔。”
  方谕拉起他的手,陈舷转头跟着他走了。可转身临走前,他看见正走出门来的柜台销售员突然怔在原地,眼睛蓦地瞪大,像看怪物似的瞪着陈舷。
  陈舷:“……”
  咋了。
  陈舷猛地意识到什么,浑身一紧,赶忙抬手一捂帽子。
  帽子挺好,还在头上。
  陈舷松了口气,他没出糗。
  方谕已经拉着他往外走出去好几步了,这会儿已经走出店区,站在往前行进的扶梯上。
  陈舷身体不好,方谕一向能不走路就不走。
  仨人停在缓慢地平行向前的电梯上,岁月静好地等着到终点。
  陈舷回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间,那销售员还站在那儿,一脸惊悚地目送着瞪着他,活像看见公司总裁大驾到这个机场分店现场一样。
  后头又走出来一个销售员,拍了拍她,把她带回了店里。
  陈舷不明所以,抬头往上,看了眼店名。
  arca。
  ……什么意思。
  英文吗?
  *
  ——貌似不是英文。
  打开手机检索了一番之后,陈舷下了定论。
  他划拉了一下翻译软件,屏幕上显示:
  英['ɑ:k?]
  n.箱蛤属;美国气车竟赛俱乐部。
  蚶;纽约证交所成长板。
  这都什么东西。
  肯定不是英文吧。
  “在看什么?”
  陈舷回过神来,抬头。
  方谕拉着他一只手,正往前一点一点地走。他们这会儿在排队过海关安检,陈舷才会闲着没事拿出手机来查——他莫名很在意刚刚那个店名。
  “要到我们了,哥。”方谕说,“一会儿再看手机吧,好不好?”
  的确快到队头了,前面只剩下两三个人。
  陈舷就放下了手机,暂时把这事儿放到一边。
  但他还是随口问:“你知道arca是什么吗?”
  方谕动作一顿。
  “怎么突然问这个?”方谕继续拉着他往前。
  “刚刚看到有个店叫这个,没写中文名,”陈舷说,“有点在意,好像还不是英文。”
  方谕没立刻回答。
  他牵着他,来到一号口的安检门前,沉默了一路后,才说:“过两天就知道了。”
  “?”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回答,但方谕没再解释。安检人员走了过来,往他俩跟前放了个灰色大筐:“包里的电脑手机有电池的都拿出来,跟包分开放。”
  陈舷把兜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话题就这样中断,俩人没再聊。
  方谕把肩上的包放了下来,从里面把该拿的东西拿了出来。
  过了海关安检,走到候机大厅,他们来到机票上写着的登机口前,在椅子上坐下等待。
  头等舱的乘客是提前上飞机的,到了时间,方谕拉着他起身,去检票登机。
  走进登机口,陈舷停在通往机舱的过道里,望见机场里宽阔的跑道,天边远处的流云。
  方谕又叫了几声,才把他叫回神。
  “在看什么?”
  “没事,觉得机场真大,”陈舷说,“天也真高。”
  方谕愣了下,没吭声。他朝他笑笑,拉着他,走进了机舱里去。
  陈舷最后看了一眼遥远的天边。
  他忽然意识到,天是同一片天,十二年前的那天,他把方谕推出去的那时候,他飞去的也是这片天。
  十二年后,方谕终于掀了桌子,再次拉着他,从老陈那儿跑了出来。
  四月二十七日,朗朗晴天。
  天高风轻,早春四月,陈舷坐上了去意大利的头等舱,位置靠窗,四周安宁豪华。
  飞机飞向遥远的天边,他看见土地消失在视野下方的云里。
  *
  陈舷又回头,看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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