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顾七娘没往下说，上前两步从香案上拿下儿子的牌位来，眼泪就落在了那牌位上。
“儿啊，这下，你们母子在地下相逢了吧！再过几年，我也该去找你们了…….”
顾明伊听不得这样的话，转身出了祠堂。如果刚刚顾七娘没进来，她其实是想跟去世的父亲和哥哥说一说心里话。比如霍琰，比如望川。但顾七娘进来，明伊也就什么都没能说。祠堂这个地方，小的时候她很害怕。长大了，她觉得这地方反倒成了她精神的依靠。
胡记老板娘亲自送了饭菜过来。因为爬那近两百米的台阶，老板娘一头的汗水。摆放好饭菜之后，拉了明伊到旁边笑着问道：“刚才跟你来店里的是姑爷吧？”
姑爷？这个称呼实在老派。
明伊笑而不答，老板娘也很了然。
送走胡记的老板娘，明伊这才上楼去叫了霍琰下来吃饭。
陈旧而古朴的四方桌有些掉漆了，但四方桌边的雕花却依栩栩如生。三个女人一个男人各坐一方，顾七娘自然是上座。她看了一眼霍琰跟明伊，很是满意，笑盈盈地把一块牛肉夹到霍琰碗里。
“琰琰，尝尝看。这胡记的烧牛肉在望川也是一绝，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霍琰没敢动筷子。但是，三个女人一同看着他，这种压力是无形的。顾家吃饭有规矩，长辈没有动筷子吃东西，晚辈是不能先吃的。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但他长了眼睛，也就一眼明了的事。
“霍琰，今天没有其他人，奶奶让你尝尝，你就吃吧。”
顾明伊看出了霍琰的为难，这才开口说了一句。霍琰看了看顾七娘，又看了看顾明伊的母亲，两位长辈满含期待和温暖的眼神让他有点紧张。这不就是吃块牛肉嘛，怎么还弄得跟上刑场一样。
“奶奶，你也吃！”
霍琰给顾七娘夹了块鱼，剁椒的鱼头放上红红的小米辣，这个天气吃起来又辣又过瘾。顾七娘这个年纪是吃不得这么辣的东西了，但因为是霍琰给夹的，她还是尝了一口。
一顿晚饭，霍琰是主角。他的碗里就没有空过，不是顾七娘给夹的菜，便是明伊母亲给夹的菜。既然菜进了碗里，无论如何也都得吃光，这才是礼貌。顾明伊淡然地看着这一幕，她知道，她与霍琰要走的路还很长。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
顾家院子里已经亮起了红红的灯笼。
明伊盯着母亲把药服下，心中隐隐有点不安。这些日子，都是她在监督母亲服药，可是母亲的状况却有些不好。她转身出去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悄悄地站在门口，只见母亲把刚刚服下去的药又吐了出来。像是怕被发现一样，母亲把那吐出来的药藏在了花瓶里。
这一发现让明伊有点挫败。她没有直接冲进屋里揭穿母亲，只是站了一会儿，下楼时便给天宇的母亲打了电话。
在院子里站了十几分钟的顾明伊，脑子里跑过很多画面。二十七岁的人生，但足够写一本丰富多彩的书。
“她把药吐出来藏在花瓶里。”顾明伊把从罗大夫那里拿回的中药递给顾七娘，然后很平淡地说了这件事。
“难怪……”顾七娘靠在雕花大床的床头，一边喝药，一边摇着蒲扇。“你打算怎么办？”
“我刚才给大嫂打了电话，大嫂说，这两天她总是一个人嘀咕，但听不清楚说什么。大嫂问过她，她说什么也没说。所以，我想等过完鬼节，送她去医院。”
明伊跟顾七娘去鹤山参加葬礼这两日，顾天宇的母亲便来了大院里陪着明伊的母亲。一是让她有个说话的伴，二是得有人看着她，不然出了什么事也没人知道。
“她可未必愿意去呀！上一回送她去的时候，你忘了？要死要活的，还差点撞了墙。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没享到男人的福。迷迷糊糊过日子，或许对她来说，那就是解脱。”
顾七娘一口气喝完了中药，有些苦，她忙喝了口水，这才觉得嘴里好受些。
顾明伊坐在旁边的摇椅上轻轻晃动椅子，这些年来，母亲就是她的一块心病。母亲没有犯病的时候，自然也跟正常人一样，他们就是和和乐乐的一家人。可是，母亲犯病的时候，往往连明伊是谁都不认识。把家里的东西都拿出去扔了不说，有一回还差点把顾家大院给点着了。
“我一会儿去给医院打个电话。”
顾七娘摇着蒲扇，既没说行，也没说不行。祖孙俩就这样待着，谁都没有说话。片刻之后，听得楼上有东西摔落的声音。明伊与顾七娘交换了一下眼神，立马起身往楼上去。
顾明伊一口气冲进霍琰的房间，只见母亲拉着霍琰的手，地上有摔坏的盘子和摔落的水果。
“怎么啦？”明伊一脸紧张。
“那个，伯母给我拿水果上来，我手滑了一下，没接住，盘子就掉地上了……”霍琰见明伊如此紧张，一下子也有点慌，不知道在这顾家院子摔碎了盘子是不是有什么忌讳。
“明伊啊，水果都掉了，你去给琰琰再拿些来。琰琰最喜欢吃葡萄，要那个无籽的，那个甜。”
“妈，你去帮琰琰拿吧，我忘记放哪里了。”
母亲一听这话，有点抱怨，但回头冲霍琰温柔一笑道：“琰琰，你等着，我去拿。”
霍琰愣愣地点头，母亲则快速出去。明伊这才蹲下身来捡摔碎的盘子和地上的水果。霍琰拉住了她，“伯母怎么啦？”
“脑子出问题了。”
明伊见霍琰并不意外，便明白他应该是听人说过些什么。一直没跟霍琰提过母亲的病，倒不是有意瞒着他，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你是怕跟我结婚，有一天我也会变我妈那样吧？”
“我……”
“放心吧，这个不遗传。我妈是因为爸爸和哥哥车祸去世，受了刺激，一时想不开，才变成这样的。说白了，就是心里承受力太差。但我不会，我的心脏足够强大！”
霍琰本来想说他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但顾明伊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第08章 等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人，再让你掏钱
【
浅酒欲邀谁劝，深情惟有君知。可恨良辰天不与......哎呀，晏几道的词背串了。昨夜写稿，突然想起上次表弟来时打开的红酒没有喝，立马起身去倒。无奈，家中无红酒杯，一个纸杯装红酒，确实大煞风景。后，有人建议拿个吸管吸，说是比纸杯有情调。我想说，这位仁兄，你是认真的吗？
】
住在顾家院子的第一晚，霍琰失眠了。
对于顾家的情况，八九年的时间他知道得也不多。一方面是他很少来望川，一年最多两次，大多时候是一次，也就是鬼节。另一方面，他跟顾明伊私下里没什么接触，更没有什么联系，也无从知道顾家更多的事。再一方面，他也没有想去了解顾家。在他看来，他们早晚有一天是会解除婚约的。但是，这一回望川之行，他对解除婚约一事开始有些担心。
夜已深了，顾明伊也没有睡。一个人坐在台灯下，笔记本电脑里有各种帐目，看得她眼睛有点疼。
“天宇，明天一早跟我去市场，晚上祭祖。你早上负责通知一下大家。”
顾明伊伸了伸懒腰，然后在微信里输入这么两句话。
“姑姑，明天不是才十四嘛？”很快，顾天宇回复了一句。
“你姑父就一个星期的假期，总不能都耗在望川，还得回家看望自己的父母。今年，就提前一天吧！”
“姑姑也跟姑父回他家吗？”天宇又追问了一句。
“我哪有那个时间。”
“你们这哪像快要结婚的人？七祖奶奶本来还想今年给你们办婚礼，鹤山祖奶奶一走，婚礼肯定要推到明年了。姑姑，你跟姑父真的要这样结婚？”
顾明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话，稍稍思量了片刻回复道：“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明天早一点，天也热，别让我等你。”
第二天早上，顾天宇来得特别早。也就六点刚过吧，太阳还藏在山后面没有出来，但天已经大亮了。
霍琰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顾天宇跟顾七娘在院子里说话，他便朝他们走了过去。
“姑父，你起得真早。”
“这还早啊，你都出门了。”
“我是被姑姑……”天宇正说着，顾明伊提了个篮子从屋里出来。一身雪白连衣裙，头发扎成马尾，看着很是清爽。
“说我什么？”明伊问了一句。
“没什么。”天宇忙道。
顾明伊看了一眼天宇，又看了一眼早起的霍琰，然后才道：“我跟天宇去市场买点东西，你在家陪奶奶吧。早饭我已经做好了，一会儿你们……”
“琰琰，你跟明伊去吧。今天买的东西多，我怕他们姑侄俩拿不了那么多东西。”顾七娘打断了明伊的话。
“姑姑，要不，姑父陪你去吧。正好，姑父也没有去过望川的市场。这家里不也得要人准备嘛，我在家里先准备着。一会儿你们回来要是拿不了那么多东西，到下面停车场再给我打电话，我下来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