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对，都做一遍。如果你有什么喜欢的方式，可以告诉我。我尽量满足你。”
顾明伊说得很诚肯，可不像是在开玩笑。霍琰心里只有两个字‘呵呵’。想到她昨晚一夜没睡，刚才又处理了夏家院子的事，可能心情并不太好，脑子也不够清醒。于是，他又道：“这件事，改天再说。我们先回去吧！”
“霍琰，你不用不好意思。有什么要求提出来就是，我能做到的都给你做……”
霍琰回了顾家院子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顾明伊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她喜欢他？喜欢他什么？他们一共也没见过多少回，他都能一次次地数出来。八九年的时间，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月，她能喜欢他什么？
回想他的这桩婚事，若不是当年实在是救父心切，他也不会答应顾七娘，许下婚约。
九年前，霍琰刚刚上大四。他的父亲因为后脑附近的血管破裂，导致鼻血狂流不止。一开始，医生没能找到出血点，为了保住命，不停地输血。折腾了几天，钱也花了不少。之后，倒是找到了出血点，但必须做手术。
手术费用不低，霍家拿不出那么多钱。
霍琰父亲早年也在国企工作，后来下岗了，便以给人拉货为生。母亲一直无业，在市场边摆了个缝纫的摊子，主要是换拉链、卷裤边或者是改衣服之类，挣得不多，仅能维持生计。霍琰上大学花了不少钱，学费、生活费，对于他们这种并不富裕的家庭来说，并没有多少余存下来的钱。
十几万的费用对于霍家来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霍琰也找亲戚借过，但亲戚听闻医院一天下几回病危通知书，又说做手术风险很大，有可能人都下不了手术台，大都不愿意借钱。一是怕霍家还不了，二是觉得他们很可能花了钱也救不了命。
医院等着帐上有钱才能做手术，毕竟医院也不是慈善机构。眼看着父亲就要因为没钱丢掉了命，霍琰才第一次联系上了顾七娘。
顾七娘与霍家的渊源霍琰并不太清楚。但是，他还上初中的时候就见过顾七娘来家里。那时候，顾七娘总是给他带很多吃的。他也曾问过父母，这顾七娘跟他们家什么关系，但父母亲支支吾吾的没能说清楚，只是让他管顾七娘叫奶奶。
他上大学那年，顾七娘特地去学校看他，还给了他一个大红包，说是对他考上大学的奖励。那时候，陪着顾七娘一起来的就是顾明伊。只是那时候顾明伊还小，十四五岁的年纪，他几乎没有注意这个与顾七娘一起来的小女孩。
顾七娘临走前给他留了个电话号码，说是以后若有什么困难，只管给她打电话，她都会帮他。那时候，霍琰倒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电话号码会救他父亲一命。
霍琰给顾七娘打了电话，并说了他父亲的情况。顾七娘当天就赶到医院。
“霍琰，我一直很喜欢你这孩子。你父亲的医药费我给你出。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顾七娘是在医院的长椅上跟霍家母子说的这话。
“奶奶，你只要能借钱给我救我爸爸，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我明年就工作了，工作之后我一定把钱都还你，加上利息。”
霍琰当时已经没有办法了。父亲病这一场，人情冷暖，感受很深。
“奶奶这个要求很简单。我的孙女明伊今年十八岁了，你来给我当孙女婿吧！”
“孙女婿？”霍琰当时有点吓倒了。
“七婶，霍琰还小。更何况，你们家明伊更小，现在说让他们结婚有点……”霍琰妈妈委婉地想拒绝。
“我不是说现在结婚。等霍琰爸爸病好了，先给他们订婚。现在两个人年纪都小，先把婚订了，过几年等他们都稳定了再结婚。”
霍琰当时没有细想，因为既然不是马上结婚，那又有什么关系。过几年，他们会变成什么样还不知道，眼前救父亲才是最重要的，当下就同意了。
霍琰妈妈欲言又止，但她心里又明白，如果不答应顾七娘，没钱给男人做手术，拖下去可能也就没命了。她没得选 ，霍琰也没得选。
霍琰与顾明伊的婚事就是这样定下的。对于霍家来说，顾家有点趁人之危，这个婚约确实有点勉强。但是，当时白纸黑字写下了，而且顾家也没有让他们还这笔近二十万的费用，这有点像是花这笔钱买下了他这个孙女婿，这自然让霍家人心里不舒服。
第07章 你是怕跟我结婚，有一天我也会变我妈那样吧？
顾明伊回来之后直接进了顾七娘的房间，在她看来有点闹别扭的霍琰，现在暂时顾不上去哄一哄。
罗大夫正与顾七娘聊天，说的都是从前的事。见顾明伊进来，顾七娘打了住，忙问道：“琰琰呢？”
“他上楼去了。”
“你没欺负他吧？他可难得来。”
“奶奶，我有那么坏吗？这罗大夫还在这里，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顾七娘跟罗大夫一起笑了起来。明伊见老太太笑了，她的脸上也有了疲惫的笑容。
“老姐姐，你这身子骨没什么大碍。估计是这两天在鹤山受热了，又有些伤怀，我给你抓两副药调理一下。等吃了晚饭，你让明伊过来拿药就是。”
罗大夫起身收拾好医药箱，明伊送了罗大夫出来。平常老太太有个什么不舒服，大凡都会请罗大夫过来给老太太把把脉。每年春天，明伊还会送老太太去大医院做全身体检。顾七娘虽然七十出头，可是这身体却比绝大多数这个年纪的老人都好。没有三高，心肺功能都还不错，眼也不花，耳也不聋。唯一的毛病就是腿不太好，走不了太远的路，不过在望川镇上溜达还是没有问题的。
顾明伊送走了罗大夫，这才回自己房间里稍稍躺了一会儿。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小时的样子。听到闹铃响，明伊一下子坐起身来。若是没设这闹铃，她恐怕要睡到晚上。
从房间里出来，顾明伊去了霍琰的房间。敲了敲门，里边没动静。轻轻一推，门没插上，一下子就推开了。霍琰没有在屋里。顾明伊在门口站了一会，心想之前在街上说的话是不是吓着他了。
顾明伊把整个顾家院子都转了一圈，最后在顾家院子最高处，瞭望阁楼上找到了霍琰。从瞭望口看出去，不只能看清楚整个望川古镇，还能看到务川江的远处。
“想当初，盐船从下游而来，还没到浅滩，这里便能看到盐船。”
顾明伊突然出现，打断了陷入遐想中的霍琰。
“听说，那浅滩在枯水季节船很不好走，还得岸边有纤夫拉船，才能把船拉过浅滩。”
“确实是。我当孩子那会儿，务川江上还有纤夫。浅滩那个地方，曾经葬了不少船只和人命。滩虽浅，但水却急，一旦跌落入水中，会很快被冲走。即便是水性很好的人，也难以在急流中生还。若是船被冲走，撞到下面的悬崖石滩上，就是再坚固的铁船也会被撞沉。所以，浅滩曾经是很多望川人的恶梦。”
“你不去睡一会儿吗？”霍琰回过头来突然问道。
“我刚刚已经睡了。过一会儿，”顾明伊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快五点了，“胡记差不多也该把饭菜都送过来了。等会儿吃过晚饭，我带你好好转一转望川。夜晚的望川……”
“天宇带我转我过几回，夜晚的望川确实有另一种美。”
顾明伊的话被打断，不只是话被打断，她想带霍琰饭后出去转转想法，似乎也被人家委婉的拒绝。
“好吧，那你先自己待着。”
顾明伊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也就只剩下彼此尴尬，所以她没把时间浪费在尴尬上。转身下楼的时候，霍琰似乎想要叫住她，但最终没能开得了口。
从阁楼上下来，顾明伊便进了祠堂。
早年间，顾家有专门的祠堂，并不在顾家大院里。文革期间，祠堂被毁，后来顾家人便把祠堂安置在了顾家大院里。这顾家大院三四十间屋子，如今只有三个女人居住，很多房子都空着，安置一处房屋作为专门祭祀的祠堂完全不是问题。
明伊点了柱烟，在香案前插上的时候，顾七娘也迈步进了祠堂。这里供奉着顾家的先祖，一块块木制灵牌上写着久违的名字。在最低一排的角落里排放着顾明伊父亲和哥哥的灵位。十几年时光，他们最终就成了这么一块不起眼的木牌牌。
“出什么事了？我听罗大夫说，你跟琰琰去了镇上。”
“没什么。客栈里有点事。”
“跟琰琰吵架啦？”
“我们也没什么话聊，谈不上吵架。”
顾七娘冷眼看着这些木牌牌，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是怨我早早给你定下了琰琰？”
“没有。”明伊也叹了口气，她的目光落在哥哥和父亲的灵位上，“我只是在想，如果爸爸和哥哥还在，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让你一个女娃背起整个顾家，我这老太婆确实是自私了。这偌大的顾家，总得要有人扛起来。你看看你那些堂哥们，但凡有一人能扛，咱们这孤儿寡母三代人，也不至于要如此这般苦苦守着顾家。若是你爸爸和你哥哥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