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说起顾明辉这个大伯，那还有一段故事跟顾七娘有关。当年，这顾七娘差点嫁给了顾明辉的大伯。不过，这也就是过去的事了。几十年，顾明辉的大伯没了联系，是死是活也无从知晓，这段往事也没人再提及。
顾明辉是个老实巴交的男人，没有什么心眼，做事踏实。顾家曾是几代商贾，但顾明辉似乎完全没有遗传祖辈的精明和算计。他们一家没有住在古镇上，而是住在古镇另一头的江边。顾明辉以在务川江上打鱼为生，算是望川少有的几户渔民之一。
前几天，务川江的上游下了大雨，所以这几日江里不只涨水了，而且水流湍急，江上已经封航。别说是打鱼了，就是江上的旅游船也不允许行走，怕出事故。若是往年，这鬼节祭祖，鱼肯定是不用买的，一定是顾明辉亲手从务川江里打上来的鱼，既新鲜又美味。
“大哥，明年天宇就研究生毕业了，你和大嫂是怎么想的？”
“我跟你大嫂都没什么文化，天宇能读到研究生，也算是给咱们顾家光耀门楣了。前几天，他倒是跟我提过一嘴，说毕业了想回望川来跟着你。”
“跟着我？大哥，我一个职高毕业，带着他一个研究生，这像什么话。我的意思呢，等他毕业了，送他出国留学。钱的方面你别担心，我从顾家基金里划出来。咱们顾家，会读书的孩子不多，天宇有那个天赋，自己也用功，得让他更上一层楼才是。”
“明伊，天宇读书，已经花了不少钱。顾家基金虽是为了赞助顾家子弟，可是这些钱也不是白来的。我的意思，还是让他毕业先工作吧！若是你能让他跟着你，我当然更乐意。花了那么些钱，总得为顾家做些什么。”
“大哥，这件事我会再找天宇谈。天宇应该有更广阔的世界，我可不想让他窝在望川这个小山沟里。”
兄妹俩几句闲话，锅里的水也开了。顾明辉忙着把洗好的腊肉和香肠都放下锅去。
院子里，霍琰与顾天宇正看大嫂杀鸡。刚刚烧开的热水倒进大盆里，两只割断血管的鸡死在地上，些许血渍讲述着两只鸡刚刚的挣扎。
“霍琰，屋里去坐吧，这外边热。”大嫂把鸡扔进了大盆里烫着，一会儿好拔毛。
“大嫂，不热！”
顾天宇笑了笑，回头看到顾明伊正往大门走。
“姑姑，你去哪儿？”
“去一趟客栈，你别带着你姑父在外边晒着，他可够黑了。”
天宇回头看霍琰，淡淡一笑。霍琰远远地看着顾明伊，没有说话。快走到门口了，明伊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倒回来道：“天宇，一会儿去墓地那边看看，别让老头、老太太在那地方待太久。天也热，再给老头、老太太中暑了，那可就是找事啦！”
“知道了。”
顾天宇应了一声，但霍琰却没听懂明伊的意思，便问了一句：“你姑姑说什么？”
“你们回来之前，爷爷奶奶陪着七祖奶奶去了墓地。今晚不是祭祖嘛，七祖奶奶总这样，祭祖前都要去墓地转转，跟老祖宗们说说话。”
“你七祖奶奶是想你七祖爷爷啦。你七祖爷爷去世的时候，你七祖奶奶才二十出头，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几十年啦，就那样一个人过来，这心里的苦啊，别人是不知道的。”顾大嫂把鸡翻了翻，又加了开水让整个鸡都没在开水里，然后试着拔了两下毛，感觉能拔下来了，这才大刀阔斧地动起手来。
“奶奶那时候还很年轻，怎么没有再嫁呢？”霍琰问了一句。
“这个……”顾大嫂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天宇，你去墓地看看，别把几位老人家摔着了。”
顾天宇应声而去，霍琰也跟在后面。
顾家的祖坟地离顾家院子还有一段距离，两个人走了十几分钟，便在一片山坡地上看到了高高低低数十座坟头。这些坟头皆以石头相砌，石头上雕刻精美花纹或是人物，虽然石头风化有些严重了，但还能从一些没有风化的人物画面上看出来，这些人物展示的是当年人们劳作的画面。
“天宇，这些都是……”
霍琰被震憾了。
“都是顾家的先祖。从前这里是顾家的家族墓地，最早的是嘉庆皇帝时期葬下的。每年清明节前，爷爷奶奶都会来这里除草。以前还在家上学的时候，我也跟着来除过几回。每次除草，爷爷就会给我讲先祖的故事，虽然他讲过很多遍了，但还是乐此不彼。”
“小时候来这种地方，不害怕吗？”
“怕什么？如果没有躺在这里的这些先祖，也没有我呀！爷爷那时候常说，如果哪天他走了，也要躺在这里。我那时候小，不懂事，还跟爷爷说，那倒时候我也来给他除草……”
霍琰听着这话有点伤感。霍家是小门小户，祖上也是小老百姓，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历史。现在看着山坡上这些坟头，他的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顾七娘在侄子、侄媳的陪同下把每一个坟头都转了一遍。站在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坟前时，她终究没有忍住泪水，一时间老泪纵横。这几年，顾七娘当真是老啦。从前，她是不会轻易掉眼泪的，可是现在好像变得感性了。
“七祖奶奶！”
听到顾天宇的声音，顾七娘立马抹了把眼泪。
“七婶，孩子们来啦，咱们回去吧！”天宇的爷爷说道。
“走，走，回去！”
霍琰脚步快一些，没几步就到了顾七娘跟前。他扫了一眼刚才三位老人停留的地方，一个小土包前立了一块石碑，碑上刻的墓主人名字比较陌生，但旁边一列小字刻着‘女，明伊’。他一下子便想到，这应该是明伊父亲的墓。在那个小土包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土包，因为隔着远了点，霍琰看不清楚上面的字，但看这两个小土包的外形，大概猜到那应该是明伊的哥哥。
两个小伙子陪着三位老人往回走，时不时地，顾七娘还会回头看看。霍琰也跟着回头看，回头看那些冷冰冰的坟头和墓碑。曾经的曾经，这些人书写了怎样一些故事。他们，又留给后人些什么，霍琰突然开始想这样一个问题。
顾明伊去了客栈，得知顾三嫂今天没来上班。事实上，昨天顾明伊离开之后，顾三嫂就不见了人影，既没有请假，也没有跟谁打个招呼。今天没有来，卢珊打了好几通电话，但都无人接听。
“给她发个短信，就说，如果今天不来上班，那以后都不用来了。”
“明伊姐，也可能是三嫂家有事，要不，我一会再打个电话。”
“卢珊，若是其他人也这样不打招呼不来上班，还不接电话，你也这么客气吗？”
“明伊姐，我……”
“她是顾家的媳妇没错，但我也不是慈善家。我雇她工作，可是花了钱的，跟你们一样。既然都一样，当然就得按规矩来。”
“明伊姐，我知道了！”
卢珊并不介意被明伊说这几句，这顾家的事，她也弄不清楚。但有一点，卢珊很明白，那就是与顾家有关的事，她不会自己作主。
“明伊姐，还有一件事。刚刚夏总来过了，他们公司与我们客栈的合作说是按你说的办，他过两天带合同过来签字。不过，我瞧着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明伊姐，你又欺负夏总啦？”卢珊说到最后还不忘调侃明伊一句。
“夏怀周这个人……算啦，省得他又说我背后说他坏话。”
顾明伊朝卢珊摆摆手，便出了客栈。
第10章 我一直都这样，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
【
昨晚没有喝红酒，因为听的是川剧《白蛇传》，感觉喝着红酒听，有点奇怪。‘天上人间，金玉良缘， 寻觅真情一片。 不恋登仙成虚幻， 愿效比翼情义绵。 船舟借伞，蒲阳惊变， 断桥破镜又重圆。 善恶悲丑终分辨， 不堪回首苦与甜。’其实吧，川剧还是很有意思的。很多人都说，所有曲种里，川剧中的白娘子扮相最好看，嗯，我也这么觉得。 ‘霜染丹枫寒林瘦，不堪回首忆旧游。 ’听过一段秦腔的《断桥》，但是，没有字幕是真的不行啊。
】
回到顾家院子，明伊已经汗湿了衣服。站在风扇底下喝着冷饮，似乎才畅快了些。
厨房里，顾明辉夫妻还在忙碌，天宇在旁边打下手。明伊瞧着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事，从厨房出来就去了大厅。
大厅里三位老人正闲话家常，说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们喜欢回忆从前，这可能也是人上了年纪，就喜欢聊些年轻时候的事。
“奶奶，霍琰呢？”
“跟你妈在楼上聊天。”
“我去看看。”
明伊有点不放心，毕竟现在母亲的状态不好。
一路上得楼来，脚步停在了霍琰住的房间外面，门且开着，隔着雕花的木窗能够听到屋里人说话。
“琰琰，我们家明伊比较要强，以后你们结婚了，你要多让着她。这些年，我这身子也不好，拖累她了。我倒想早点跟她爸和哥哥去了，那样她也少些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