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那丫头很机灵，做事也勤快，我已经让她留下了。她这两天带了个老年团去陕甘宁青，再有几天就该回来了。”
“那就好！”明伊点了点头。
“你呀，”夏怀周突然把手搭在了明伊的肩膀上，“现在就别替人家操心了。你才比天馨大多少，她还有自己爹妈替她操着心，你就省省吧！还有啊，天宇那小子是招人喜欢，你呢，也一直看好那小子。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就别管那么多了。”
“天宇可是顾家的长房长孙，也是顾家最会读书的孩子，我不管，谁管啊？如今可是我管着顾家，既然管一天，当然就得为顾家的长远考虑一天……”
夏怀周揽了揽明伊的肩，也没有再多说，似乎所有的语言和安慰都在这个动作里。霍琰从院里出来时，正好就看到这一幕。两个人并排坐着，没有任何语言，安静的画面让他不忍去打扰。
霍琰回到厅堂，顾七娘已经没有坐在那里了。他四下寻了寻，原来是去了祠堂。看着老太太一个人站在祠堂里，有点落寞，霍琰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进去。
“琰琰，进来吧！”
霍琰正欲离开，听得这一声唤，忙迈步进了祠堂。大晚上的，祠堂这种地方还是有点阴森，毕竟那里摆放着很多灵牌，莫名会让人想起很多恐怖片里的场景。
“对明伊来说，今天这样的事，以后还会发生。家族大了，人多了，难免什么样的人都有。要处理好这些关系，也不是简单的事。顾家基金，说白了，就是钱嘛。这白来的钱，谁会不喜欢。所以，难免有人动了心思，这也无可厚非……若是她爸和哥哥在，这些事也不会落到她头上……”
“奶奶希望我怎么做？”
顾七娘回过头来看霍琰，她的目光落在霍琰的眼睛上。那是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眼里写着真诚，但也写着一丝丝冷淡。
“琰琰啦……”顾七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大拇指轻轻抚过他的眼眸，颇有几分心酸地低下头去，“奶奶相信你是个重承诺的孩子。”
霍琰心里咯噔了一下，‘重承诺’这仨字有点重，也有点疼。他对顾七娘的承诺就是要娶顾明伊。他也明白，顾七娘要的不仅仅只是他成为顾家的女婿，而是要他去爱护明伊，疼惜明伊，对明伊好。可是，他的心里确实做不到。
“这个世界，有得就有失，就看人心怎么去取舍。人这一辈子，总会陷入几次困境。我这七十多年，陷入的困境也就数不清了。没有人帮，那才是常态。有人伸出援助之手，那是上辈子积了德……”
霍琰觉得顾七娘是在敲打他，让他不要忘记当初救他父亲的恩情。的确，在当时那个情况之下，没了顾七娘给的那笔钱，他们家确实在短时间内很难筹到手术的费用，而他父亲也极有可能因此丢了性命。但也因为这样，他会觉得自己是被顾七娘扼住了咽喉，所有的事都变得无可奈何，有点心不甘情不愿。钱，他早就准备好了。钱是可以还的，但这份情他确实没法还。
“姑父，你找到姑姑了吗？”
顾天宇突然从院外进来。刚才，霍琰帮着顾明辉一家在厨房收拾残局。他看收拾得差不多了，便想出来看看顾明伊。
“你姑姑在院外，跟夏先生在一起。”霍琰说道。
“没有啊，院外没人，也没见夏叔。”
“可能是去镇上了。放心吧，有你夏叔陪着，你姑姑丢不了。”顾七娘说了一句，然后又回头看了看这些冷冰冰的牌位。牌位上的名字大都远去，但他们留下的血脉还在继续，这便是家族存在意义。
“奶奶，你也早些去休息吧！”
霍琰扶了顾七娘出来，顾天宇在旁边跟着。出了祠堂，顾七娘挥了挥手，让霍琰跟天宇都一边去，她自己回了房间。
微微摇晃的摇椅上，顾七娘仍旧听着她喜欢的川剧。今天听的是《长生殿》，听着听着，老太太的眼角滑下了两行泪水。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曾经的公公与儿媳，这关系听起来觉得很乱，世人也没有少骂唐玄宗老不正经，连自己的儿媳也会惦记。可是《长生殿》里的爱情，玄宗的深情，还是狠狠地触动了顾七娘。她想起了自己早早去世的老公，几十年的时光，她的记忆里从未淡去他的模样。
“宫庭夜月秋光冷，忽听得阶下寒虫鸣……”
顾七娘声音里有几许忧伤，听起来便有些沉闷。坐在院子里的天宇与霍琰都听到了，不由得回头去看。
“七祖奶奶好像有些伤心了。平日唱这《长生殿》，不是这个调……小时候，听我爷爷说，鬼节这日，鬼城丰都的大门敞开，大鬼小鬼都要回各自家中看看，所以才有了鬼节祭祖。这世界上若是真有鬼，也不知道七祖爷爷回来看到七祖奶奶会是什么心情……”
“爷爷是怎么死的？”霍琰问道。
“听我爷爷说，七祖爷爷小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到了结婚的年纪也因为在病中，没有论及娶妻。差不多三十岁吧，才娶了七祖奶奶。结婚没几年，七祖爷爷还是撒手而去了。”
“奶奶之前不知道爷爷身体不好吗？”霍琰追问道。
“应该是知道的。夏家也就在望川镇上，就是现在姑姑经营的夏家院子，那是夏家的祖宅。离得这么近，不可能不知道的。不过，七祖奶奶为什么嫁给身体不好的七祖爷爷，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夏家，以前是做什么的？”霍琰再问。
“夏家……夏家在解放前是经营粮食的粮商。你看我们这个地方，大多高山峡谷，平地极少，并不适宜种植粮食。那个时候，望川大部分粮食都是从外面，通过务川江运到望川，再由望川经由马帮驮到更远的一些乡镇。望川那时候算是最大的中转站吧。无论是粮食、盐还是其他一些物资，大都在望川下货中转。所以，那个时候的望川相当热闹，也是繁华热闹的水码头。如今……”
两个人在院子里吹着凉风谈论着望川的前世今生。而在务川江边，明伊光着脚泡在江里，手里拿着杯西瓜汁。夏怀周坐在旁边，歪着头看她，脸上泛着淡淡的暖意。
这里是务川江边的一处水吧，今夜凉爽，不少来望川玩的年轻人在这里嬉戏热闹。有人抱着吉它在弹唱，唱的是那首惊艳了一个夏天的《时间飞行》。农历七月十四，鬼节前夜，月亮几近圆满，照映着川流不息的务川江，这样的夜，这样的风，这样的人，仿佛时间飞行。
第14章 只要是你，我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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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初歇，寒蝉却在树上鸣叫。虽已入秋，然，重庆的气温直到昨天还盘桓在三十八九度，今天总算是凉爽了许多。昨晚看到有人在朋友圈里发了句‘今宵月明人尽望’，一下子想到中秋节。时光不堪数呀，从春到秋，一年的时间又去了大半......
】
一曲完毕，顾明伊和夏怀周都收回自己的目光。明伊一口气把杯中的西瓜汁都给喝掉，回头看夏怀周的时候，目光有些游离。
“你别这样看我。”夏怀周吞了一下口水。
“表哥，”明伊浅浅一笑。
“有话就说，别冲我笑。”夏怀周猛喝了口水，觉得水好像不够冰，又冲老板要了一瓶冰冻的矿泉水。
“我听说，‘江南人家’的刘总给你开了不错的条件，想跟你谈合作。这‘江南人家’可是家大业大，五六层楼在那江边上，论看江景，还真没有比‘江南人家’更好的位置，而且刘总上半年才重新装修了一番，住宿条件应该也是这望川古镇上最好的。你怎么没答应？”
“谁又跟你嚼了舌根？这就是刘总的离间之计。我可是生意人，没必要放着更大的利润不挣，还上赶着看你脸色。我有病啊？”
顾明伊笑了几声，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江南人家’。在夜里，‘江南人家’那四个字特别闪亮，让人无法忽视。
“明天一早，我要去鹤山。不早啦，我得回去了。你住哪儿？是跟我回顾家院子，还是去夏家院子？”
“我一会儿去同学那里一趟，聊点事。今晚就住他那里了。用不用我送你？”
“就那么几步路，我还能走丢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那笑容也就淹没在夜色里。
霍琰一直没有睡着，即便此时已经很晚了。
听到顾明伊的脚步声上楼，他起身开了门，悄悄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但见明伊往走廊的另一头去，这才关好门，回到床上。
顾七娘敲打他的话还在耳边，想退这个婚肯定不容易，但他也不想结。从前寄希望于顾明伊的不愿意，如今这个愿望也落了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也在问自己，为什么不喜欢顾明伊。顾明伊没有什么地方不好，当然，他也说不出来顾明伊到底有什么好，毕竟也没有去了解过。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个原本就没法说理由。
第二一早，顾天宇就在顾家院子的厨房里忙碌。顾七娘和明伊母亲起来的时候，天宇已经把早饭都弄好了。霍琰起得晚了，也是昨晚睡不着的后遗症，到了早上醒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