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订婚之后的八九年间,即便身边曾经出现过追求者,她也不曾动过心。年少时对那个人动了的心,好像就再也收不回来。他们,早晚是要结婚的,这是她一直认为的。即便是现在,即便是退了婚,她也认为早晚他都是她的。
  回到望川,顾明伊没有直接回顾家院子,而是去了一趟客栈。上一回,顾七娘罚她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这一回搞不好要跪一个星期,她可是把顾七娘心尖尖上的人给退婚了,没有比这更大的事。
  “明伊姐,你额头怎么啦?”
  顾明伊刚踏进夏家院子,卢珊的目光就落在了她额头的纱布上。
  “走夜路,给摔的。”
  顾明伊说谎那是脸不红,心不跳,就好像真的有摔过这么回事。
  “这是上哪儿给摔的,没路灯吗?”
  “大白天还摔跤呢,有路灯管什么用。”顾明伊不想话题继续在自己这破了的头上,扯开了话题,“卢珊,这几天我可能不在,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别给我打电话,你看着处理就行。”
  “好的。”
  卢珊也没追问,因为今天她听了些闲话。说是前天晚上顾家祭祖,顾三嫂去顾家院子大闹了一场。卢珊不知道明伊额头上这伤跟那天晚上有没有关系,毕竟昨天明伊也没有去客栈,她也不知道明伊那伤是昨天弄的还是前天弄的。
  “还有啊,三嫂若是这两天来客栈办离职手续,该怎么办怎么办。”
  卢珊点头称是。看样子,顾家那天晚上确实有风波。不过,走了顾三嫂,卢珊倒觉得是件好事,至少她在管理客栈的时候再没有特殊的人。
  “明伊姐,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是那天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吧?”
  顾明伊正想走,卢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她没有用‘未婚夫’这个词,而是选择了‘男朋友’。
  “这个刘总还真是个大嘴巴。”
  “刘总说,你跟男朋友在大街上秀恩爱……”说到‘秀恩爱’,卢珊就笑了起来,她很难想象顾明伊跟男人秀恩爱的样子。
  “我也是倒了霉了,偏让他给看见了。就他那张大嘴巴,估计整个古镇上的人都知道了。”
  卢珊深表同意地点点头。
  顾明伊无奈地摸了摸头,正好碰到受伤的额头,‘嘶’的一声音从嘴里蹦出来。
  从客栈回到顾家院子,顾七娘不在。顾明伊很知趣,直接去了祠堂跪下。上回,老太太罚她跪了三天三夜,还不知道这一回是几天几夜呢。想想这回膝盖怕是要掉几层皮了,她便下意识地摸了摸。
  天将暮,明伊也跪了好一会儿了,膝盖渐渐开始出现状况。当然,她的路还长。听到外面大门推开的声音,顾明伊挺直了腰背,一副自己没错的姿态跪在祖宗面前。她这是想跟顾七娘表明一个态度,可是直说肯定是要挨揍的。
  听得身后有两声刻意的咳嗽,顾明伊知道来者不是顾七娘,立马起身回过头去。此时,站在祠堂外的是罗南星。
  “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罗南星依旧是冷冰冰的声音,感觉像没什么温度。
  “你……稀客!”
  被外人看到自己跪在祠堂,多少有点尴尬。这不过年也不过节的,这还没天黑,她就一个人跪在祠堂,而且罗南星还知道她被顾七娘砸破了头,不难想象她是被罚跪在这里的。
  “不到二十四小时,来了顾家院子两回,算稀吗?”
  顾明伊一时间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跟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把罗南星带到厅堂里说话。
  “打破伤风针没有?”
  罗南星把顾明伊按在雕花的圈椅上,准备检查伤口。
  “你昨晚也没说呀?”
  罗南星没说话,拆了明伊额头上的纱布,瞧了瞧已经结痂的伤口。
  “南星,不打破伤风针会怎么样?”
  “容易死人。”
  “什么?”
  明伊一下子站起身来,这个动作太猛烈,头顶一下子撞到了罗南星的下巴,害他顷刻间咬破了自己嘴唇。血液一下子进到嘴里,那股子咸腥味并不让人喜欢,随之,嘴角也有了丝丝血迹。
  顾明伊只觉得头顶撞到了硬物,显些磕破头盖骨。她正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抬起头看到罗南星嘴角的血迹,还有那冰冷得要杀人的眼神,她只得摸了摸自己的头,不敢看罗南星的眼睛。
  “倒是挺惜命!”
  “说得好像你不怕死一样。”
  顾明伊只敢小声嘀咕。
  “伤口已经结痂,过两天长出新肉……好遗憾,也没能烂个窟窿……”
  “咱们和解吧!”
  罗南星没吱声,从药箱里拿出消毒药水给伤口擦了擦,又再上了药,然后贴上纱布。
  “和解?可以。也让我把你给推到务川江里,那就扯平了。”
  顾明伊一脸难色。最近这务川江的水流多急,她要是掉进江里,顷刻间就会被水流卷走,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水冲到周围的岩石上撞死,最后尸体还会被江里的鱼啃得干干净净。想到这种最惨的死法,她立马摇摇头。
  第20章 不退婚,不让他把钱还了,他永远都会觉得跟我不是对等的
  话说这顾明伊与罗南星的仇恨,那可得往前倒近二十年。
  那时候顾明伊十岁,罗南星九岁。暑假的时候,跟着休假的爷爷奶奶回望川玩耍。顾七娘当时和儿子、儿媳在古镇上开了家卖电器的铺子,罗大夫两口子没事就带着孙子过来聊聊天。
  顾明伊与罗南星很快也就玩到了一起。
  某一天,两个孩子趁大人不注意,就溜到了码头上玩耍。当时的码头还比较热闹,除了有客船,还有许多货船、渔船停靠。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就爬上了一条停靠在边上的小渔船,渔船上也没有人,玩着玩着就起了争执,顾明伊轻轻一推罗南星,小渔船晃悠厉害,罗南星重心不稳,一个后仰就掉到了水里。
  夏天的务川江,不管是不是在洪讯期间,那水流都是很急的,可想而知,当时罗南星有多危险。幸好当时有人看见了,立马跳入水里,也幸好当时停的船多,不然罗南星恐怕早被水冲出去老远。
  罗南星因为这次落水,吓得也不轻。被人救上岸后,小脸发白,跟死人一样。顾明伊也吓着了,坐在地上不敢动弹。罗顾两家的大人闻讯赶来,也是各自教训自己家的孩子。顾明伊自然没敢承认是自己推了罗南星下去,而罗南星当时吓傻了,也没有提这件事。当然,后来,两家大人也都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罗南星因为这次落水,留下了后遗症。他不敢游泳,也不敢去河边、江边、湖边行走,对这江河湖泊都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现在顾明伊要跟他说和解,当然不可能。
  “那是怎么样?要恨我一辈子?”
  “伤口不要沾水。怕死的话,明天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罗南星收拾起药箱,回过身来跟顾明伊伸出手来。
  “现金、微信还是支付宝?”顾明伊知道,这是跟她要出诊费呢。
  病人看病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她倒没理由说不给。可是,看到罗南星开出的诊费数额,她还是睁大了眼睛。
  “这么贵?就贴个纱布……”
  “半夜急诊,而且还是医生出诊,这是很客气的了。”
  罗南星轻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顾明伊没有半点反驳的理由。她是生意人,关于钱那可是算得很清楚的。可是,再精明的生意人,谁敢去跟医生讲价还钱,除非是真的不想活了。所以,顾明伊只得按数额把钱给转了过去。
  “祠堂罚跪,这应该是一百年前的戏码了,你们顾家规矩真大!”
  罗南星临走前,还甩下了这么一句。顾明伊又一次无法反驳。
  送走了罗南星,明伊依旧回到祠堂去跪着。顾七娘是天黑之后才回到顾家院子,除了祠堂亮着灯,别的都黑漆漆一片。
  顾七娘没有直接去祠堂,而是回到自己屋里坐了一会儿。那个带血渍的枕头,中午的时候就被顾七娘扔进灶堂里烧掉了,与其说老太太是恨那枕头,不如说是恨自己下手太狠。可是,退婚,这确实是她无法接受的,就算是顾明伊破了头。
  偌大的顾家院子死一般的寂静,就像是一座空宅一般。这院子如今只有她们祖孙俩居住,倒也是有些浪费。想当初,顾七娘要回这顾家院子,那也是费了一般功夫的。
  顾家是盐商,按阶级来论,那就是资产阶级。解放之后,无产阶级自然是翻身作了主人,资产阶级会比较痛苦一点。顾家、夏家都不例外,资产阶级会经历的那一切,在解放之后的那些年顾七娘都经历了。
  因为当时的成分不好,学习、工作、结婚都受很大影响。顾夏两家的情况差不多,所以那时候要找对象成家,也不太可能跟曾经的无产阶级家庭,所以顾夏两家联姻,也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产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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